“怎么会搞成这样?”有人问道。
“方义逞强,硬要跟我打赌,说要自己上梁,结果没对准,柱子跟梁都垮下来,全往他身上压。”在三号小木屋工作的阿财,工程帽下的黑脸,满是愧疚的神情。
全身发冷的喜悦,听见妈妈说了一句话,只是那声音太小,妈妈又因为惊吓过度,语音虚弱,所以她听得并不清楚。不过——不过——妈妈好像是骂了一句脏话——
“妈,你说什么?”她不太敢确定。
“没什么。”许水仙勉强振作起来,请工人们先动手,把动弹不得的方义救出来。“先把他搬出来吧!”她暗自决定,确认丈夫没事后,她就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只是,工人们才刚靠近,方义就喊得更大声。
“啊啊啊,痛……”他大叫。“别踩在木头上,我骨头要断了!”木头在他身上重重叠叠,交错成一座危塔,只要稍微施加重量,复杂的结构,就更往他身上压。
一时之间,工人们都束手无策。不搬开那些柱子跟梁木,根本就无法救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义连声痛叫。
在第一时间赶到的陈浩东,这时才开口。他低沉的声音,平稳而徐缓,轻易就镇住焦虑不安的人心。
“这必须用抽的。”他在木堆旁蹲下,黑眸略眯,仔细审视。“王叔、张大哥,请你们先移动那要梁木,对,慢慢抽出来。”
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梁木被一尺一尺的,抽出复杂的木堆。底下的方义,没有再度发出惨叫,呻吟的音量也没有拔高。
“然后,是左边那根。”
忧心忡忡的喜悦,站在一旁,注视着陈浩东指挥若定,就这么左边一抽,右边一拔,原本结构错综复杂的危塔,就像是遇着高手的难解数学题,被逐一拆解。
不论多么资深的工人,都服膺他的指示,对他投以钦佩的目光。
当最后一根倒塌的柱子,被搬挪开来时,方义还是躺在原处,继续唉唉叫。他的小腿骨弯曲成诡异的角度,让人一眼就看出,腿骨肯定是断了。
许水仙眼里的泪水,瞬间迸了出来。她哭哭啼啼的,在丈夫身旁跪下,用手猛打他伤痕累累的脏脸。
“你这个笨蛋!笨蛋!就是爱逞强,老爱做这种事。”她愈打愈用力,眼泪也落得更多。“你害我差点吓死。”
“老婆,别、别打……”方义扭着头,左闪右躲,努力避开老婆大人的攻击。“我好痛,先送我去医院。”
“救护车还没来啦!”许水仙擦着眼泪,虽然手上没停,但是力道明显小了许多,已经不像在打人,反倒像心疼的抚着那些伤口。
“爸,你还好吗?”喜悦没有埋怨,只忙着追问。“有没有哪里痛?”
“脚最痛,快把我搬回床上去,别让我躺在这硬地板上。”
喜悦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徵询陈浩东的意见。“可以吗?”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
“先别动他。”陈浩东摇了摇头,否决方义的要求。“除了骨折之外,我更担心内出血的问题。”
痛极的方义,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什么内出血不内出血的,我没事啦,快把我搬进去。”
啪!许水仙又赏了他一掌。
“说话客气点,人家刚救了你一命。”
“我也救过他啊!”方义忿忿不平。“阿财、阿顺,你们别听他的,快过来帮我一把。”他呼唤救兵。
救兵却动也不动,一脸为难。
“呃……”
“内出血很危险耶!”
“我想,你还是别动比较好。”
“对啊对啊!”
连喜悦也加入劝阻的行列。“爸,你就听话,暂时别动,过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她好声好气的说着。
“你这个丫头,也站在他那边?”方义嚷嚷。
她粉脸一红,虽然心虚,却还是坚持。“浩东——呃——我是说,陈先生的顾忌是对的……”
眼看众叛亲离,饱受疼痛与委屈的方义,气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们,独自生起闷气。
当半小时后,救护车赶到时,他的气都还没消,被医疗人员移到担架上,送进救护车时,整张脸还是气鼓鼓的,像是吹饱气的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