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望着我一笑,摇了摇头。
我也静默下来,没有不再说话,只管喝茶。
当初他是“白公子”是一回事,如今是靖南王又是另一回事,我知道,在权贵面前,以恭顺、谨慎为第一要务,即使无功,也不能揽过。
说多错多呢。
想当初,在若水镇的小河边,他一句话的布局就让我将猜测全盘拖出,那一份聪敏,在他是“白公子”时,我对他是既惊且敬,对这样聪慧之人不自觉地心生敬佩和亲近,而此时他成了王爷,那一份聪敏就让我觉得既惊且畏,这是谈笑间能让樯橹灰飞烟灭的王爷呀。
即使我有恩于他也是如此。
他道:“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如何认出你的?”
我从善如流,问道:“王爷您是如何认出我的?”
他道:“原我只依稀记得你当时身上带的玉的花纹样式和上面的文字——云溪。你说那玉从小就是跟着你的,是为你出生而备的,玉上刻的两个字,便是你的名字了……谁曾想,是你为着自个小小的虚荣心借来的。”
我咳了一声,讪讪道:“谁没个小时候呀,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是吧。”
他接着道:“倒让我错认了人。当初我初见云溪…便觉得她于我残留的那一点印象极不同,无论是外貌还是xingqíng……不过,女大十八变,当时的年龄是六、七岁,尚属幼童,八年光yīn,正是长开身子的八年光yīn……就算是变得截然不同了,也实乃qíng有可原;至于xingqíng……这八年内可以经历很多的事qíng,若是因此而xingqíng大变,未尝不可。”
我点了点头,靖南王和纪玉都是经历过一夕之间身份巨变之人,他们都知道这个理。
“为何云溪会变得如此,我亦派人斟询过,得知她原是皇商封家的小姐,却不知为何成为农家颜家的姑娘,这也正应了xingqíng大变的缘由。”
我点了点头,他道:“是以,我以为此云溪就是当初救我那古灵jīng怪的彼‘云溪’……但我在遇见云溪之时,也正好遇见了你。这是我生疑的缘由之一,为何云溪身边有个姑娘,与当年的‘云溪’xingqíng相似,且巧得很,正是与‘云溪’一同长大的姐姐……”
“而有没有可能,当年的‘云溪’乃是‘阿喜’?”他道:“既生了疑,便得印证,但我也不是闲着游山玩水的,将这一耽搁,你已经离开了双湘郡。我试探于云溪,发现她丝毫也不记得当年之事……若是忘记了,也不奇怪,当年年幼,受了惊吓而遗忘此事也正常。当年,我亦担心,在我离开之后,你帮我之事是瞒不过的。”
我心里一动,想起当初在那小头领刀下的惊心动魄……若没有吕都司的一拦,我们……也许就家破人亡了……
牵扯到协同叛党逃脱一事,历朝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世界上,冤案从来就没有断过。
我打了个冷禁,问景玄:“你当初既已知道可能带给我麻烦,如果你离开后,我被当成了协逃钦犯的同党,被论罪而处,你会救我不?”
他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语气淡淡的,却毫无掩饰:“不会!”
我静默了一会儿,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也许你会以为我冷血无qíng,知恩不报……但是,若是我回来救你,只有死路一条,我是靖南王一脉唯一的血脉,翻案的唯一希望,保全自个就是第一要务,只要可能,我会不惜代价保全自个!我若是冲动回头相救,是愚昧,不是义气。”
我笑了笑,并不太在意:“我知道。”
他也笑,神qíng温和:“你还能活下来,在此时与我喝茶,还得多谢一个人。否则你与你的家人此时,只怕在八年前就已成刀下冤魂。”
我怔了怔,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问道:“是谁?”
他道:“我也是后来方知,当初已有人生疑,我逃脱之后,你等也已回家,却还有人想逮你与你的家人问话,就算不能得知我的去向,也要一报拦他升官发财路之仇——是洵直将此事拦了下来……吕洵直——如今的吕将军。”
我怔住了,细细回想,八年前的那一幕突然渐渐清晰……姑父担忧的眼神……整个事qíng风平làng静地揭过……我一直得意是自己聪明,没有露陷,原来只是那时有人护着、帮着……运气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