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一抬头,就看到榛榛一张脸,明眸璀璨,笑靥如花,分明比照片上,还要甜。
情之所至,不知所往。
感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又哪里仅仅只是她一个动心而已。
他纠结又挣扎了整整一个星期,想在游戏上与她坦白,告诉她周五撞到的人就是他。又怕榛榛起疑询问,前后矛盾露出马脚,倒不如干脆断个干净,重新编出一个身份,有钱又忙碌,行踪固定在人面瓦当的范围之内。
许言终于下定决心,要将旧的留在过去,便先在游戏上和平与榛榛分了手。
又在下一个周五,出现在榛榛回家的地铁站前。
那个小傻瓜,上次泼奶茶,这次丢钥匙。合该许言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这才能第一时间捡起钥匙还给她。
榛榛抬头的那一瞬表情,许言从此深深刻在心底。她先是惊讶,又是欣喜,就这样命中注定般,撞进他心里。
那一餐饭,许言食不知味,又是在犹豫是否与她坦白,又是在纠结是否要继续人面瓦当的这张脸。
既怕有朝一日真相被揭穿,美梦顷刻幻灭,自己变作了挟利器骗人身的渣男,又担心榛榛曾看过自己最俊美无双的样子,就再难接受他真实的那一张素颜。
一个是担心网恋见面的“见光死”,一个又是担心人面瓦当的“见光死”。
许言悔不当初。
父辈传瓦当与他,特登嘱咐不可用作人面。
可他难抵诱惑,画出人面瓦当的那一刻,曾拥有过的所有自信都在这张脸面前被一击粉碎。
像套上了一张举世无敌的人皮面具,就再也没有摘下的勇气。
苗榛榛性子直率,一餐饭了,难过的神色都像白纸黑字写在脸上。
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听她小声咕哝一句:“被甩一次,伤一次心,才能攒够人品,遇到你?”
许言像吃下了一枚酸枣,心头又酸又涩,被她无心的只言片语,撩拨得溃不成军。
走到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手牵手,心跳如擂鼓,沿着人面瓦当的脸轮廓一直走。
明明这范围内那么多可以住家的小区,苗榛榛却偏偏住在清河桥的对面。
正正好,出了人面瓦当的那张脸。
许言傻眼,他送她上楼,就出了人面的范围。只要踏出一丁点,就会霎时现了原型。
如此,才有了之后千般万般的纠结。
两人如今这般不上不下,不过是因为许言最初的一念之差。
一个谎话,要有一百个谎话来圆。从此以后,约会只能选在附近,时间需要预约和固定。害怕苗榛榛问及大学和工作,于是许言选择了人面瓦当范围内的联合大学和农行支行。社交网络中不敢放两人合影,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谈的却像是在偷情。
林愫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劝他,说:“你这样长久下去,瓦当反噬欲念愈强,迟早会精神失常的。”
宋书明附和道:“这样对榛榛也不是好事。你一会儿情深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约会一会儿消失,小姑娘家家的,很容易没有安全感。”
“何况现在的局面难以为继啊,你能骗她一时,难不成骗她一世?”
“何况将来还有结婚的打算,总不能套着头套去见两方父母?”宋书明循循善诱。
许言咬牙,低头半响不语,末了终究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苗榛榛隔了几天,打电话与宋书明哭诉,说许言好端端的,突然与她分手。
既然已不是男女朋友,以往的案件委托自然要取消。
宋书明轻言劝她许久,她也只是摇头,哽咽着声音挂下电话。
约莫四个多月之后,宋书明刷到苗榛榛发在朋友圈的一张电子请柬。他出于好奇,点开一看,柔美的音乐中一张张闪现一对新人的结婚照。
女孩子,颜如朝露,眉清目秀,对着镜头笑得百媚千娇。
男孩子的样貌却普通许多,高高大大,眉粗眼细,高鼻方颐,板寸头,长着一张国字脸。
那是,许言。
那是,真正的,没有了人面瓦当美化的,普普通通的许言。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宋书明心中温暖,轻声说出对新人的祝福,伸手关掉了那张请柬。
转过头来,他侧脸看着坐在阳台喂子鼠的林愫,目光似海,情潮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