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人应声赞好。苏浅浅的心却听着凉了半截,虽早有听闻,皇帝好诗词,每逢佳节喜宴,皆要命人作诗作赋,但通常只点名叫些风流人物来作,没曾想,今日竟是教大家都作一首诗。
想来也是,在坐的,不是皇族子弟,便是金陵贵族,哪家的孩子不是自幼习得诗词歌赋,胸中早有千百首诗赋了,一炷香里作诗,又不限韵,皆不在话下。
苏浅浅心慌,底下琴师又奏起了应景的雅乐,太监在对面的桌台上点着了一炷香,眼见时光流逝,众人皆提笔,唯苏浅浅呆若木鸡地坐着,磨磨唧唧地研着墨,却写不出半句。
正犹豫着,旁边的燕兮小声轻咳几下,“太子妃难道忘了,前一段日子,还作了一首咏荷诗?”
苏浅浅诧异地侧身望了一眼燕兮,远远见他的纸上已齐齐整整落下了诗文,虽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知他有意帮她。本想挪动身子凑近了,把燕兮写好的诗文抄下来,没曾想被对面坐着的湖阳县主几声咳嗽给打断了。
“素闻天下之才,江南才子独占魁首,太子妃殿下出自江南,虽是商贾之家,却也应是沾染着文人之气吧?如今我们可都期待着太子妃殿下大显才华呢。”那湖阳县主卫清歌故意这么讲,说得苏浅浅好没意思,脸上讪讪地一阵红。
燕兮只道:“上个月,孤与太子妃在书房里念书,太子妃曾作过一首咏荷小诗,孤倒是十分喜欢。”
经由燕兮提醒,苏浅浅才恍然,燕兮曾在书房里教自己背过一首咏荷小诗,没想到竟是为今日所用。苏浅浅感激地望了燕兮一眼,也来不及表达谢意,抓紧时间在软宣纸上歪歪斜斜写下当日的那首小诗:“寂静宫闱两处开,不似桃李粉艳裁。若嫌满园春色闹,蕊自清幽花自白。”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端着白玉雕兰花托盘来,把众人写好的诗收上去。
苏浅浅直到见小太监把她的那张纸收好了放进盘子里,又就着一旁宫女捧上来的银盆,洗了手,才把刚才因为作诗而来的紧张情绪舒展开。却抬头看见有人比自己还犯愁——小太监把众人的诗文都收起了,唯独大司马燕字章,此时仍伏在案上,一只手压紧了宣纸,一手执笔,一杆宣城兔毫笔已在纸上晕出了数个墨点,却只写了两行,死活凑不出完整的一首诗。
一旁的小太监等得急了,却又怕惹恼了这位大司马,只得小声出言提醒着:“殿下,时辰已经到了!”
燕字章只顾自己埋头苦想,丝毫不动,假装听不见劝告。又磨蹭了半刻钟,此时众人吃茶的吃茶,聊天的聊天去了,对燕字章耍赖早习以为常。实在言穷,燕字章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直把先写好的那半句诗稿也抓起来揉皱又撕了,又从旁里取出一张新纸,大笔一挥,落下自己的名字,竟是交了一张白卷。
苏浅浅从刚才一直在偷偷望着燕字章,此刻见他举止,不由地笑出声。
☆、016
听见苏浅浅一阵笑,燕字章尴尬地咳嗽几声,起身走到苏浅浅旁边。
此时皇帝皇后以及一众老臣、夫人们,在这里坐了一两个时辰,皆是乏了,移步至近处一座避暑的小宫殿里歇息,宴席上只剩了些年轻一辈的贵人们,却都三三两两各自结队地说笑着。
太子燕兮本就不喜热闹,以不堪暑气为由,也匆匆地走了,正巧苏浅浅能和燕字章凑在一处说几句话。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不是?”苏浅浅开门见山地问。
燕字章没曾想,苏浅浅竟还惦记着那天的事,心中忽觉苏浅浅对自己不重视,恼道“什么线索?你要问孤什么的线索?”
“今日早上,我见你远远地招手,以为你是知道了那日火灾里失踪女子的线索,所以才……”
苏浅浅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燕字章打断:“皇嫂啊皇嫂,你也不说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孤又是什么样的身份!那失踪女子,指不定是被谁害死的,就算是被暗中害死的,想来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没想到你竟对一个奴婢如此上心。”
苏浅浅此时也看出了燕字章的恼意,本来此时正值盛夏,虽然四处都置了去热的冰盒,人却免不了因这暑天毒日而心烦神燥,她眯着眼睛,反问道:“既是这样,你身为臣子,见着本太子妃,又为何不行参拜之礼?”
“你……”燕字章平日里在军中霸道惯了,若是换做往日,早嚷骂出一句“你奶奶的”,可此刻面对皇嫂苏浅浅,却咬着牙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