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奇毒的,断手断脚的,身负重咒的,差三隔五来闯甘草坞。爷爷是一代药神,总能救活他们。而且,逢美女必定更加竭力救治……
生来是一头带着战戮气息的青龙,老爷子却安安分分地屈尊在甘草坞救死扶伤。却也保得甘草坞方圆十里安宁,即使外界乱战,也鲜少波及至此。
喜好安逸的小仙小妖们长居于此,大部分做起了草药买卖的生意。遇着爷爷总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清爷”。
我便是生在这甘草坞中。我生来不会哭,一点没有遗传我娘那哭哭啼啼的造型……据说我周岁时,下地走的第一二步,在庭院的青砖石上生出了兩株奇花,一株鲜红,一株皓白,灵气四散,假以时日必定能修成仙人。
爷爷视我掌上明珠,取名璟瑄,从小到大却只唤我的小名作“珠珠”。从小到大,一有半点损伤,即使不过是被荆棘草割了个口子,全家上下都万分紧张。
后来我才明白是惧怕我这身的血害了我。
一天昏黄,又有人来闯甘草坞。
那时不过四百岁,只是一个仙童年纪的琥珀哥哥正抱着两三岁的我坐在门槛上。
忽然间天色一暗,一只白色的巨鸟展着十尺宽的一双巨翅,直冲进大堂。哗啦一声,木门纸窗,桌子椅子撞得碎落一地。爷爷从后院急急赶到,琥珀哥哥便抱着我一下扑进爷爷怀里,大哭道:“爷爷,吓死我了!”我却咔咔地拽着哥哥的头发大笑。
爷爷看着那白鸟,一惊,“是雪鹰?”
那白鸟已受了重伤倒在一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仙正跪在厅中,右手抱着个不过千岁的少年,血流了大厅一地,左手扶着一副棺木,里面躺着的正是她的夫君,这少年的爹。
她一见爷爷,便激动地说:“清爷,清爷大神。求你念在我两家的姻盟及与北雪之域封上君的情谊,救救他的太子和孙儿啊!”说完便一头晕倒在棺木之上。
北雪之域太子封霆死于瑰族刀下,雪域内乱,战火连天,二皇子封霁夺权,无暇顾及孤儿寡母,太子妃素茹唯有带着夫君的棺木和重伤的儿子任堂,骑上雪鹰横跨了整个仙界来求救。
棺木中的那封霆魂魄早已散尽,自是救不回来了。老爷子摘了后院青砖上的那株白花炼丹,历七七四十九天才救回了那个少年。
后来,楚卿仙人算出璟瑄一生有两大劫,一红一白。庭院那青砖石上也只剩得一株红色的奇花。
及后,爷爷把这个少年送上了楚曦山拜师修炼,因为作为太子之子,他二叔掌权下的雪域自是回不去了。可他娘亲素茹却赶回了雪域,因为小儿子任安还在雪域的皇城中。雪鹰长留在甘草坞,不愿离去。
其后三年,吾兄琥珀死于西荒之地,尸骨无存,仅活了366年。
瑰族掳去琥珀,要以其血净化莹石来唤醒鬼王。平时喜哭的琥珀兄这次却宁死不屈,为不引起天下浩劫,掐指念咒,死于自己的孽火之术下,血肉不留,气得那瑰族几乎毁了西荒。
“琥珀仙童,元灭于三百六十六岁,浩气凛然,仅遗一句,‘我于今日,不惜吾身,愧对父母,却唯此法,以救苍生’。”记于《九重天志?二战瑰族》中。这场混战此时接近结束。
九重天派仙使通报甘草坞,欲追封琥珀仙位。老爷子向天长叹,得孙如此,何其喜乎!何其悲哉!那日我在门槛上摔了一跤,平生第一次哭。咆嚎大哭。
再三年,叔父青桐战死于西海鲛人之乱。凡女婶婶生下遗腹子,取名瑾瑜。
瑾瑜,仅余。
我的堂弟,因了婶婶的血脉,仙气不足,常年要仙丹养着。
而且,瑾瑜的血并没有使枯木重生的能力。
爷爷黯然地说,如此这般,青桐娶了个凡女,亦是极好的事啊。
四海八荒最终被平定,九重天上的天君稳坐下来,瑰族被驱尽,绝迹于天界。
甘草坞依然花繁叶茂,上下昇平。但我们家每每回想起我的琥珀兄和青桐叔,总忍不住唏嘘概叹,或是泪流满面。
楚曦山
楚曦山 乱世已过,时隔两万年。
甘草坞一片繁荣,药田花林千亩万亩,梅兰竹菊不限于四季的束缚,繁花百草不少是自凡间移植上来的。这些绿叶锦团吸了天界的仙气自然比起凡间那些润泽得多。
甘草坞十里方圆聚居了不少仙家,民风朴实。前来赏花或者行商的仙民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