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是双手双脚抱着桌腿子不放。仙血滴在凯熙殿地上铺着的毛毡上,处处凭空长出一株株雪莲花,香气混着血腥弥漫在殿中,藤蔓枝叶渐渐攀到我身上。
“好。既然他不能回来,我便到战场上寻他去……”想着甘草坞围着一千雪域精兵,我一刻也呆不得……我抬起一袖擦了两下双眼,站起身来向门外跑去,又踩到了好些碎片……
我扶着殿门外的墙在前面走着,一群宫娥边在后面紧紧跟着。脚底下的伤口在地上印出血印,我感觉到每走一步,刚抬起脚,地上便会冒出一棵植物。
我赤脚走到后院,听见天上有人腾云驾来。是封任堂。我喘着气站住。
他落到雪上,冷冷问道:“青璟瑄,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知他是从战场上赶回来的,也不知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带盔甲的侍卫。我只记得自己缓缓走向他的方向,在他面前站住,扬手就给他一巴掌。封任堂却一手挡了我的手臂,怒道:“你就没有一天消停过。又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的,是想招来瑰族吗?”
我吼道:“封任堂。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也只是看我愚笨,才这般折磨我吗?你派兵去甘草坞,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我自知没有资格阻碍你!可你不能把你族的血仇牵扯到我的亲属身上!”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他紧紧掐着我的手腕,语气中听出是极力地躲避着这个质问。“我雪域的亲兵去做些什么,无需事事和你交代……”我彻底心碎,瘫坐在雪地上,寒气如附骨之蛆,却比不上他的绝情绝义……封任堂仍紧掐着我的手腕,却也渐渐松开了手。旁边一个侍卫道:“殿下,是时候赶回域境……接报似有封霁的踪迹……”
封任堂冷冷地道:“绾莎,看好太子妃。”便和那群侍卫腾云而去,我听见他们所佩的兵器撞击着盔甲的声音……
我的心是空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小莎搀着我,步向凯熙殿,凯熙殿的那群宫娥便拥在我后面。一大群人静静地走着一声不响。我突然觉得很压抑。甩开了小莎的手,也不管看不到前路,只是疯了似的向前跑去……小莎她们一大群仙娥跟在后面,也急急跑了起来,嚷着:“娘娘!娘娘!不要再耍奴婢们了。”估计摊上个天天发疯的太子妃,她们也实在不好受。
我只嚷道:“我想静静。你们走!走开!”依旧是向前跑去,好几次差点摔在地上。
不知不觉竟跑近了凯熙殿的那个圆形的暖玉浴池边上,边上的积水结成了冰。
我踏在上面一滑,直直地摔进了池中。在摔倒的那一刻,我想的只是我想静静,我很害怕,极度地恐慌,只想把自己隔绝起来……竟然在没有捏诀结咒的情况下,霎那间,用神识立了十二重仙障。
就着这正圆型的池边,还有血伤的驱引,立成的是极高境界的仙障,该是神魔鬼怪均不能闯入了……
我在水池中,对上面的仙娥喊道:“别触仙障,触着会烟消云散的!”
我身上的血却因了这池暖水源源不绝地从割伤处涌出,不能止住。我感觉到水中渐渐生了很多草木……凯熙殿的宫娥只能在池边乱成一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办。只有小莎冷静地道:“快!快去把太子殿下喊回来……”
我抱着双膝坐在水中,感觉到仙藤攀上了我的脚。此般下去,仙血必会是被这奇花异草吸尽了的。
原来世间种种,也像这仙障一般。作茧自缚。你困住的究竟是别人,还是自己?
我思忖着,了却了这一身尽惹祸害的仙血,除去了天界的大忧,也算是给这惨白不堪的雪域添了些绿意,便也算是本上仙给天界留下的最后一丝功德了……
我静静等着血气耗尽……
封任堂,你不让我走出雪域,你想毁去我的甘草坞,我便是化作灰烬,也要飘出你的禁锢……
我不知自己竟可以是个如此绝情的神。
困仙障(二) 血一点一点地流散在水中,我抱膝坐在水中,听见周围花开的声音。
想不到灰飞烟灭之前还能闻到各种花香。我竟然微微地笑了。
池边一阵骚乱,宫娥的哭声讨论声,还有盔甲走动的声音。我知道封任堂和他那些侍卫又风尘仆仆地折了回来。封任堂一声令下,那侍卫把宫娥都赶了出门外。木门一关,周围渐渐静了下来,我听见水珠滴到水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