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御二十二年至正御二十五年,他勤勉理政,未踏出无方皇城半步,为武诚盛世打下了扎实基础。除了荣德宫,他从不在其它后妃处留宿,拜月宫却是一直空着。有一次刘聪试探是不是该另立淑妃娘娘,遭到他严词怒骂,若不是皇后萧氏求情,免不得一顿杖刑,从此再无人敢提及拜月宫,再无人敢提议另立淑妃。
正御二十五年冬,皇后萧氏自飞凤殿一跃而下,当场香消玉殒。他十分痛心,他真的从没想过要伤害一个一生只为萧墨离而活的女人。她进宫是为了墨离、讨好他是为了墨离、迁就他是为了墨离……就连死,都是为了墨离。他忽然觉得很孤独,无方皇城这么大,里面住的人这么多,却再难找到一个懂他的人,就连找一个懂得陪他做戏、陪他看戏的人也是不能了。
正御二十六年至正御三十年,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暴躁易怒。一次朝会,甚至对一个出言顶撞他的大臣大打出手,吓得其他大臣们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刘聪冒着杀头的风险,将他抬至了拜月宫,他在殿里兜兜转转,每一件物事都极有感情的抚触一番,忽然问道:“刘聪,你说朕这辈子,做的最失败的是哪件事?”
刘聪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他大笑,“朕做了一辈子戏,最不想骗的是自己,骗得最多的,恰恰是朕自己啊。”
正御三十一年,他将皇位禅让给幼弟宣禹,离开了无方皇城。后来,有人说在太佬山见过他;也有人说,在北疆草原见过他;还有人说,在京都西城的小巷子见过他……
他叫宣政,宏朝的第三位帝王。身世成谜,一生如戏。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漠漠暗苔新雨地,微微凉露欲秋天。
莫对月明思往事,损君颜色减君年。
注:摘自唐白居易《赠内》
离开的时候,似乎是秋天,回来的时候,果然还是秋天。青孜觉得很忧伤,天、人二界为何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时差呢?这不是欺负凡人嘛。而且,位列仙班的众神众仙,寿数都很长很长,再加上这么夸张的时差,这不是往死里欺负凡人嘛。
青孜坐在幽幽谷的山坳子上,晃着脚,看着花雨出神,心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若问这世上谁愿意舍命救你,唯萧墨寻一人而已。这几天,青孜一直被这个叫萧墨寻的人困扰着。她在凡世的事,回来以后便统统记不得了,只记得这句话,这个名字。这个人是谁呢?同她是何关系?为何她什么都不记得却偏偏记住了这个人?
青孜去问过浮屠,为何她没有凡世的记忆。浮屠说,是因为她修为太差了,修为高深的仙家道友,会保留一段时间在凡世的记忆,而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凡世的记忆丢的干干净净,可见修为不是普通的差。青孜不服,说自己记住了一句话,一个人。浮屠笑得十分夸张,说她记住的,不过一个执念罢了。
回来几日,一直没见球球,青孜执着于这个心事,也没太注意,今日想着将心事暂且放一放,得问问球球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都干什么了,却发现球球根本不在谷里,喊了半天才把浮屠喊出来,他十分不耐道:“鬼哭狼嚎的嚷什么,我正在午睡。”
“球球呢?他怎么不在?”青孜有些着急。
“他从凡间回来就出谷了。”浮屠十分淡定。
“球球去看过我?什么时候的事?”青孜左思右想,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约莫半个月前吧。”
“你怎么让他出谷了,他还小,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你既然答应我照顾他,就该忠人之事啊。”青孜不满地指责道。
“我几时答应你照顾他?我没吃掉他,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浮屠阴恻恻地回道。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罢,扭头腾云而起。
浮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轻扬,会拽文了,有进步。
青孜急急的赶至苍峨山,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后,她惊呆了。这真的是朱雀的青竹小舍吗?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屋内蛛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青孜皱着眉,看了又看,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之前似乎在太极殿看过一本书,修仙之人若是大限将至,有关他的一切都会呈现出一种萎靡之态。青孜摇了摇头,不会的,一定是她看错了,她回身几步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