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静香斋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袁子卿走出来,满脸疲惫之色,“给我吧,你转告大伯父,明日谁也不必送我,我自己出城。”
丫鬟将盒子递过去,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静香斋的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袁子卿捧着盒子回到屋里,将盒子往桌上随手一放,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看了好半天,一动不动,嫁衣,她的嫁衣。复又慢慢的起身上前,扯了大红卷纸,拆开黄皮纸盒,将大红嫁衣取出来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好美的嫁衣,美的炫目,美的刺目。
袁子卿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真的要穿着这样一件衣裳,独自出城去吗?慢慢蹲坐到地上埋起头,死死咬住唇,哭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今夜比被卖到飘香院的头一晚,更让她绝望。袁子卿看着她的嫁衣,在房里枯坐了一宿,回忆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第二日卯时,她梳洗穿戴整齐,化了精致的妆容,步履匆匆的出了袁府。
袁尚卿追上来拦她,“子卿,你要去哪里?”
她抬头看他一眼,他脸色憔悴,看起来像是比她还绝望,“哥,我去找个人,道个别,很快就回来。”
“子卿,你不能……”
“哥,大清早的外面寒气重,回吧,能与不能已不是我能计较的了,放不下,也得放下。”
“子卿……”
袁子卿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我去去就回,让大伯父放心。”
晨色中的平塘,安静、祥和,但愿这安静祥和能因为她,一直保持下去。袁子卿疾步往沁园而去,她想在出城之前,再见苏秦一面,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见了他,要说些什么。苏氏医馆已经开门了,她站在街口,远远看着背对她而站的身影,笼在暖暖的烛光里,忽然想哭,时间宝贵,容不得她顾虑矜持,今日一别,此生恐再无相见之日。她的人生有太多遗憾,但苏秦,不能成为又一个遗憾。
“苏秦。”她走进医馆,连名带姓的叫他。
苏秦一惊回过头来,发现是她,微微一笑,“袁姑娘这么早。”
“今日我不是来替堂哥抓药的。”
“莫非是郡主……有何不妥?”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若是上天能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和苏秦一定不是这样,见面的时候,三分客气、七分疏离。若是上天真的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勇气。袁子卿三步并作两步,却是一下子扑到苏秦肩头,紧紧抱住他,“苏秦,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搬到幽州来。”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还有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苏秦一愣,整个人一僵。以前也有胆大的女人投怀送抱,或借机、或故意,但像袁子卿这样单刀直入的,是头一次。最关键的是,他向来反感与人有身体接触无论男女,但此刻,心里竟隐隐作痛起来,这也是头一次。
没待苏秦回过神,袁子卿已退至两步开外,理了理衣襟也收拾了心情,她看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要说,说出口却只有寥寥几字,“我走了,多保重。”
“阿瑶。”苏秦伸手拉住她,脱口而出。
袁子卿回过身来,一下子甩开苏秦的手,视线有些模糊,但她不知道自己哭没哭。阿瑶,原来他早就有了心上人,复又看了他一眼,这样,也好。她转身跑出了医馆,往平塘袁府跑去,这下总算能安心穿上那件嫁衣了。怪只怪,苏秦开的药,药效太好,她多么希望此刻跑着、跑着就晕过去,身边就是天湖,倘若就这样摔进湖里,也算有始有终吧。
可惜的是,她就这样一路跑回了袁府,除了脸色潮红喘得厉害,再无异样。
辰时,袁子卿登上了幽州城楼,这是她第一次登上城楼,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她眺望着城外乌央央的西兹大军,忽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凄然之感。
几人黑甲黑马,到了城下,冲着尉迟晋德喊话道:“大凉皇帝的圣旨在此,尔等还不出城接旨?”西兹军派人宣读了穆宗的圣旨,命太守尉迟晋德出城投降。
“尉迟晋德,你们的皇帝都叫你出城投降了,你还守什么城?为谁守城?简直可笑。” 独孤寅狂妄的冲着城楼喊话。
尉迟晋德脸色铁青,扭头吩咐道:“叫上将军做好迎敌准备,听我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