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来的时候,约莫亥时。霍瑾依的高热在迷药的作用下尚未完全消退,脸色有些潮红,侧躺着,右手攥着苏秦的一小截衣角,左手搭在药箱的垫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苏秦正在替她上药。
“霍姑娘的伤,严重吗?”勤王皱着眉,看着霍瑾依的左手,心里邪火乱拱。
“不好说,这个药膏的秘方以前没有用过,不敢确定疗效。”苏秦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保持一个医者对一个“伤者家属”的平和语气。虽然知道冰玉膏的效用,但就是不想让勤王痛快。
“没用过,就敢替她治伤?”勤王的语气明显不悦。
苏秦缓了一缓,继续平和道:“别的药,都治不了。”说罢扯掉霍瑾依手里的衣角,站起身,“我去看看药,请王爷看着点霍姑娘,她左手不能动。”
“好。”
苏秦刚走到门口,却听霍瑾依呓语道:“你不要扔下我……你不能不管我。”心里狠狠的一抽,不知道是勤王在心痛,还是他自己在心痛。
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苏秦的脚步不曾停,勤王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曲子是当年他和忠王率三军攻打北部几个部族前,忠王根据李白的诗《行路难》所谱,以作互勉。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且不管今夜是何人在弹奏,看来景兰轩之事已经有人传到耶律鹰萝那里。勤王看着霍瑾依直叹气,子卿,大姐执意要杀你,我当如何呢?
第九十章刺勤八
第九十章刺勤八 勤王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让霍瑾依搬去苏氏医馆,虽然这不见得是最好的安排,却不失为折中的办法。他密令李拓立即着手安排送霍瑾依出城,这次一定要有多远把她送多远,决不能再发生被抓回来这种事。从苏氏医馆将她安全送走的成功系数,怎么看都比从王府将她送走的成功系数要高的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确保她的安全。
耶律鹰萝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她一旦作出决定,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只是她这么快就同他摊牌,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完全不考虑他的面子,他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一定有人在耶律鹰萝面前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使她这么快就下了决心,可这个人是谁?不管霍瑾依能不能安全出城,这个人,断没有留他/她活口的道理。
从勤王府的厢房,复又搬回苏氏医馆的厢房,霍瑾依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只觉得是从一个地狱搬到了另一个地狱。在前一个地狱,因为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而饱受折磨;在后一个地狱,却要因为一个她所爱的男人而饱受更多的折磨了。老天爷啊,你实在不厚道。一个又一个出乎意料接踵而至,如此这般考验我的承受能力,究竟想要干什么。
霍瑾依手上的血泡已经消退,结了一个很大的疤,周围布满了各种新结的小疤,整个左手背惨不忍睹,偏这些伤疤时不时的就会奇痒难忍,她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很是抓狂,情绪也随之烦躁。面对苏秦的温情呵护,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温度,每次他靠近,她就退开,拒绝他的好意,拒绝他的关心。比如此刻,她给缸里的锦鲤投食,苏秦见她衣衫略嫌单薄,就取了外披想要给她披上,她让了让,淡淡一句,“瑾依不冷,不劳苏大夫费心。”说罢扭头就走,苏秦僵着一双手,好半饷才收回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连小药童都瞧出了端倪,板凳趁着苏秦在后院整理草药的空挡,“噔噔噔”的跑了过去,“先生,你和姑娘吵架了吗?上次她来看病的时候,你俩不是这样的。”
苏秦一愣,转而瞪了板凳一眼,“小孩子家懂什么,去,将前院里的那些蝉衣收好。”
板凳撅着嘴,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你们大人真麻烦,吵个架几天都不理人,也没个好脸色,石头从来不这样,他要敢这样,我非打死他不可。”一会儿工夫,又“噔噔噔”的跑了回来,拉住苏秦的衣袖直摇,“先生,你快去前头瞧瞧,来了贵客,带了好多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