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锦炎才出来。待到近前,慢条斯理地说道:“已无大碍,烧也退了。”
“嗯。”
“我看今日天色已晚,帝君若是不弃,不如屈就一晚,如今鲜有机会能与帝君弈棋,不知帝君赏脸否。”
“你这之乎者也的酸样儿什么时候改改?”
锦炎大笑,“改不了了,就是这么个德性。”
元戎帝君和锦炎上神的友谊源于他和九公主的那场风月。该说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对,可惜九公主压根就没瞧上锦炎上神,为了她喜欢的男人,一次次利用、一次次欺骗,后来甚至设局嫁祸锦炎上神,朱雀神君看不过眼,把这件事捅的人尽皆知。最后,元戎帝君出面平息了此事。九公主眼看着心上人被贬下界,从此相见两无期,与朱雀神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算起来,朱雀神君是棒打鸳鸯的始作俑者。只是,朱雀神君真不是泛泛之辈,九公主虽怨恨的厉害,却也无可奈何。
那日青孜自己送上门,九公主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苍峨山哪里来的什么婢女,九公主料定青孜与朱雀神君的关系非比寻常,因此想拿下青孜再做打算。若不是青孜落入西海,阴差阳错被鲛人发现带了回去,事态会如何发展,真是很难说。
由此可见,要嘛不八卦,要嘛八彻底,像青孜这样八的不上不下,是要吃大亏的。
元戎帝君好弈棋,少泽帝君爱看书。天界能与元戎帝君对弈、敢与帝君对弈的,唯锦炎上神一人。其他人,不是水平太差,就是奉承太过。用帝君的话说,没一点弈棋的样子,通俗地说,就是没棋品。在元戎帝君看来,弈棋,好比打太极,虚实开合、起落旋转,一招一式,既柔且刚。运筹帷幄之间练得是身、是志、是气;端的是理、是德、是品。所以那些妄图借弈棋来讨好奉承的人,最终都会落个无趣。
有一次南海龙王来天界办事,临走不忘去五神山向二位帝君问安,原本是个好事,也不知是龙王太紧张,还是太激动,不慎打翻茶盏,将少泽帝君尤为珍爱的一册古诗经泼湿。少泽帝君那样寡淡的人,不想当场发作,对着龙王一通批判,虽说言词文雅,可语意犀利,吓得南海龙王之后的千八百年都没敢踏足天界一步。
元戎帝君对弈棋,基本也是这么个态度。
今日留宿瑶台,元戎帝君哪会错过对弈的良机。二人在左偏殿里置了棋台,相对而坐,各执一色,互不相让。精彩处,更会互相赞许、品评一番。
青孜醒来时,天色已黑,环顾四周是个陌生的大殿,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草香味。青孜琢磨着,最后的印象是元戎带着她去瑶台,那么这里应该就是瑶台了。她试着运了运气,虽仍不十分得劲,但已没了白天的各种疼痛难忍。
榻上叠放着一套干净的棉织月牙白长衫,领边袖口绣的都是波浪纹。看来,瑶台是一位上神的居所。虽说没什么明文规制,但天界众神众仙都已习惯于用不同的绣纹来表明身份。二位帝君用的是祥云纹、神君用的是缠枝纹、上神用的是波浪纹、上仙用的是忍冬纹……象青孜这样的,领边袖口没有纹饰。
青孜看着这套月牙白长衫,颇为踌躇。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的有些不像样了,继续穿着,万一待会儿元戎帝君和那位上神进来,有失体统,可若是换上这套绣着波浪纹的长衫,青孜觉得更失体统。于是,她在有失体统和更失体统之间挣扎。好半饷,她决定换上长衫,体统既已失定,失多失少似乎也不打紧了。
青孜换上长衫,对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颇为满意。这套长衫真好,不大不小很合身。她将长发随意挽了个髻插上竹簪子,肚子适时的叽里咕噜一阵叫,这才想起打打杀杀一天了,就吃了个香梨,这会儿精神头恢复过来,感觉有点无助,是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无助。拉开大门,见对面偏殿有烛光,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
殿内,元戎帝君正与锦炎上神对弈,青孜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弈棋,她完全不懂,但是听闻观棋不语真君子,所以她没有出声。看了两眼,自顾自走到一边,东看看,西摸摸,想着,等他们下完这局吧。
过了好一会儿,肚子又叽里咕噜叫唤了一阵,青孜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棋盘上一个子儿不多一个子儿不少,于是眉头皱了起来。看看元戎帝君,又看看锦炎上神,长长叹了口气,把已经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其实她想问,不是下棋吗?对看了半天一子不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