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墨离回身,微欠了欠身子,“大冷的天,皇上怎么出来了。”武帝身后跟着太监总管刘聪。
“屋里闷的慌,出来走走。”武帝边说边上前几步,伸手将墨离的双手握住,“手这么凉,出来很久了?你宫里的奴才胆子越发大了。”
墨离嘴角微扬,但那不是笑,“皇上何必迁怒那些不相干的人,是我自己要出来,就算受了凉,也是我自己的疏忽。”
武帝原本温和的脸色迅速冷了下去,放开墨离的手,负手而立,冷冷道:“你对奴才倒是体贴。”
“算不上体贴,就事论事罢了,皇上怎么不回宫休息,看你双眼泛红一脸疲惫,许是看了一夜的奏折,还是着紧点身子好,我先回宫了,皇上万安。”墨离欠了欠身子转身要走,被武帝一把拉住。
刘聪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到老远处,背过身子候着。
“陪朕站一会儿。”
墨离默默地挣脱开,淡淡道:“皇上一早就知道高处是个什么滋味儿,决意攀登想必早有心理准备,我不擅替人分忧解难,皇上,还是回宫吧。”
武帝的脸上,有了怒色。
她总是轻描淡写的提醒他们之间的楚河界限,她不过来,也不让他过去。他们曾一起浴血沙场、一起坐在土丘上看夕阳西下、一起喝烈酒、一起策马狂奔……宣麟死后,一切都化为泡影。比如此刻,哪怕在他身边多站一会儿,她都如芒在背。
“宣麟不是朕杀的,你要朕说几遍才会相信?”
墨离叹了口气,大声道:“刘总管,皇上累了。”
武帝满脸怒容,大步而去,刘聪大气不敢出,幽怨的看了墨离一眼,跟在武帝身后走了。
宣麟,宣麟……
墨离的脸上有了悲痛之色,其实她知道,宣政那样清高孤傲的人,若有心要杀宣麟,会正大光明的动手,其实当年在北疆,他多的是机会,但他没有动手;可是宣麟若不死,他就无法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所以宣麟的死,从根结上说,是他造成的,这笔帐,墨离自然要算到他的头上。虽然曾经共患难、同赏日月和夕阳、同浴血战场,甚至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纠缠,可是宣麟死了,死因至今未详,她的心情难以平复。
宣麟是先皇的三子,皇贵妃所生,宽德仁厚、雄才伟略,当年先皇力排众议立他为太子,据说在朝野上下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先皇果决,这股波澜尚来不及掀起什么大浪来就被镇压了,可惜皇贵妃在第二年薨了。当年在北疆,宣麟跟她说起这段往事,追悔不迭,他说,若是知道太子之位要用母妃的性命来换,他宁愿碌碌无为一辈子,能守在她身边尽孝,比什么都强。
墨离至今仍记得当时他追悔痛苦的样子,其实,她又何尝不后悔?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娘亲也是她害死的,可惜曾经年少轻狂,她不懂得平淡亦是幸福,只以为出人头地,为娘亲赢得越来越多的尊荣就是孝顺。殊不知娘亲需要的幸福,可能只是与她相依相守,看着她嫁人生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墨离和宣麟,相遇在北疆的战场之上,因了相似的经历,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此情无关风月。
宣政是先皇的四子,比宣麟小两岁,是先皇后最小的儿子,宣政的两位哥哥当年参与夺嫡,早几年被先皇发配去了西南荒凉地,因此宣政是被先皇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正直爽朗,为人豁达。先皇后薨猝之后,他性情大变,如今更是叫人难以捉摸。
墨离和宣政,同相遇在北疆的战场之上,二人有着豪气干云的默契,若不是宣麟暴毙、宣政登基,墨离和宣政,绝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但是发生的,已然发生,无力改变。过去的,也已经过去,无从追讨。
墨离回到拜月宫时,宫女们通报她皇上新封的宁贵人已等候多时。墨离一进屋,宁贵人便笑着俯礼请安,“妾身檀宁,给淑妃娘娘请安。”
墨离微一摆手,“起来吧。”默默坐到主位上,不说话,也不让宫女斟茶。宫女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做派,都各居各位的站着,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宁贵人坐了一会儿,有些发怵,尴尬地笑道:“妹妹这么早来打扰,有些失礼,姐姐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