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虽然已经猜到,但经武帝之口证实,仍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兄长!这俩兄弟的演技堪称一绝啊!纵然她有过很多的揣测和假想,却怎么也没有想过,祁归言会是武帝的哥哥。即便他二人面对面的时候,也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丝毫没有半分亲近,看不出半点端倪。
“你先歇着吧,我去见见皇兄。”说完转身走出寝殿,要说刘聪到底有眼色,这片刻的功夫已然备好了便装。
马场上静悄悄的,偶闻几声蝉叫蛙鸣。
宣政和宣启,隔着马场的竹篱相对而立。
“皇上万安,这些年不见,仍是老样子。”宣启和煦地笑着,边笑边走向武帝。
“皇兄回来,怎么也不事先派人通禀,朕好差人去接。”武帝也和煦地笑着,脚步却是不曾挪动,看着宣启向他走过来。
“本王是待罪之身,岂敢劳动皇上,这次回来,专程为送礼而来。”宣启走到武帝面前停下,看了看他身后的刘聪,“刘总管还是老样子。”
“王爷吉祥。”
“什么礼劳烦皇兄这么大老远亲自送来?”
宣启欲言又止,略带神秘的笑了笑,“是份厚礼,皇上必定喜欢,只是此处不宜详谈。”
“刘聪,摆驾上书房。”
“遵旨。”
上书房内,武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岭南王。刘聪立在一旁如坐针毡,他最是清楚,武帝这样的表情,通常心中已是盛怒。此刻下首坐着的又是武帝的兄长,且当年阴谋夺嫡被贬去了岭南,此刻他只盼着武帝让他去殿外候着。他能在武帝身边这么久,最是清楚一个道理,皇上的家事,能不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为好。假装不知道,取决于皇上接受不接受你的假装。
岭南王一派轻松自在的喝着茶,脸上带着笑意,“嗯,好茶,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茶了。”
“岭南王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岭南王喝茶的手,顿了顿,复又泯了一口,抬头望向武帝,“本王的贺礼,皇上不喜欢?真是出人意料啊,本王为了备这份礼,可是大费周章。”
“刘聪,殿外听候。”
“遵旨。”刘聪的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武帝多少还是体恤他的。
上书房里唯剩下武帝和岭南王,二人相视而坐,一个神情清冷,一个满面春风。过了很久,武帝才道:“岭南王如何得知?”
“方才本王就已说过,为了送这份礼,本王可是费劲心思,用劳师动众来形容亦不夸张,皇上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知真假。”
武帝看着岭南王不语,他这个兄长狼子野心,擅长滋事。若不是当年被先帝发配到荒凉的岭南,如今坐在紫金殿里的会是谁,真的很难说。他在人前总是彬彬有礼,对朝中大臣也从不拿架子,谁家有个艰难困苦,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适时的上前搭一把手,即便搭不上手,也要宽慰一番。
宣启和宣融被发配去岭南的时候,他不过十几岁,对世态、对人性不甚清明,一度对父皇母后多有怨恨,怨恨他们害得他们兄弟三人手足分离,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行为举止一直有失皇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先帝驾崩前,父子二人曾有过一次秘密谈话。若不是那次谈话,宣政的人生估摸着就会沿着皇家纨绔子弟的道路走下去了。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雨的黄昏,他跪坐在先帝榻前,寝殿里很静,先帝的气息弱不可闻,只有雨点敲打屋檐发出的响声。他望着眼前已然油尽灯枯的老父,一阵恍惚、一阵感慨、一阵不忍。眼前的老父,治国严谨、打仗强悍,行事做派铁血无情,为了扶三子继承大统,其他的儿子,一个一个被流放,他的两位兄长甚至被发配到最为荒凉的岭南之地。
“政儿。”
宣政打了个激灵,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先帝正看着自己,眼神慈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父皇。”
“你可还怨恨父皇吗?”
“儿臣不敢。”
先帝笑了几声,猛咳了一阵,又笑了几声,“只怕你以后会更怨恨父皇。”
宣政低着头,不说话。
“政儿,父皇能为你做的,都做了。如何继承大统,往后你要自己看着办了。”
宣政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向先帝,“父皇,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