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宏握紧了拳头,按奈下怒气,尽可能谦卑的回话:“尊上说笑了,鄙人的妹子名唤星海。尊上一定认得的。”
见都指名道姓了,摩诃罗也不好再装糊涂:“凭什么要给你?”
“我妹妹死了。”敖宏垂下眼睛。
“谁说她死了?七日没有到呢。”摩诃罗硬着嘴,将信将疑的跳了回去察看。龙女星海的身体冰凉,僵直得像块石头。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心头有暖意,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难道他们真的在琅炔沟遭遇了不测?四界中能和他称得上对手的也就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彼此都有惺惺相惜之谊。要是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摩诃罗的日子也就无趣得紧了。
“尊上应该相信鄙人的话了吧?请把我妹妹还给我吧。北海的女儿不能流落在外的。”
摩诃罗迟疑道:“谁与你说星海死了?”事关重大,万一星海又活过来了,找不到身体,他的罪过就大得去了。
敖宏的表情一片寂寥:“王母娘娘派青鸟使者送信过来。我母妃已经哭昏了过去,还请尊驾不要挡路。”好不容易相认的女儿,没几天就过世了,这悲恸谁能承受得了?
王母娘娘!这女人自以为掌控一切,不是给他摩诃罗添乱吗?要真是两位上神死了,灵霄殿能这么轻飘飘,仅仅往北海发个讣告了事?早乱了分寸。在未确定星海生死之前,他绝无可能把龙女肉身交给别人。北海龙宫对星海的爱护之情炽真,但依靠他们低微的本事,显然是护不住的。
摩诃罗此时有七八分笃定星海活着,横眉冷笑:“若本座执意阻挡,你待如何?”
敖宏变色,执六尺画戟在手,毅然说道:“明知不敌,敖宏誓与尊上一战。”
想不到往常温吞迂腐的敖宏,也会充满杀气呢。摩诃罗暗暗好笑。这仗,是打还是不打呢?他倒是有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陪这小字玩几招也不赖。
摩诃罗正欲试试拳脚,东海之上突然波涛汹涌,浪势骇人,巨大的气泡汩汩的,一个挨着一个,接连冒了出来。鸥鹰振翅高飞,鱼虾拼命的跳出海面。
有古怪。敖宏匆忙收了兵器,跳入海中。深海中动荡不安,浑浊一片。不时有鱼类认不清路,惊惶的撞入他怀中。敖宏也定不住身形,无可奈何之下,拖着满身的水珠,重新返回岸上。
王母的报丧,还附着敖宏□□结束的敕令。只是,妹妹死了,他活得好好的又有什么意义?
盛极的金光从海洋深处破浪而出,整个水面被生生劈成两半。两面海水临渊,上下翻滚不息。两米宽的狭长空隙,如深沟绝崖,内里一滴水珠也无。
一盏数米高的莲花灯从深沟中徐徐上升,停在半空之中,金光四射,照耀天宇。其上站着两人,衣袂翩跹,举止若华,令人不敢逼视。
当嘉南星海以天人之姿出现,摩诃罗终于明白王母的旨意了:北海嫡系的小龙女死了,活着的只是瑶池圣女星海。他护法了七日的龙女肉身,已经没有用了。
看来,说一切尽在王母掌握中,也不是没有道理。入琅炔沟的结果,也在她策划之中?这女子的力量真是强大到可怕。何况,她手上还有两件上古神器辅佐。
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敖宏面沉如水,问摩诃罗:“可以把我妹妹还给我了吧?”
那一刻,他看着星海,如同看着一个陌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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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哥哥……”
星海憋着一口气,奋力的敲打着门。一反往日繁华尊荣的景象,北海水晶宫朱门紧闭,冷冷清清。无数缟素的帷帘,密密的缠绕着宫墙。硕大无比的一个“奠”字,高高的挑在外面,刺痛了她的眼。隐隐传来哭灵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凉哀婉。
“星海,走吧。”嘉南叹了声,拍拍她纤瘦的肩膀,以示安慰。龙宫的态度很坚决,敖宏取回星海上一个身体后,要为小女大张旗鼓的发丧了。
盛极易衰。龙族不想沾瑶池圣女的光,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匆匆撇清界限,论理无可厚非。只是苦了星海。她日前才欣欣然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龙妃的关爱,敖宏的照顾,缺失的童年,缺失的亲情,像是在短短的几天补了回来。然而,当星海丢弃了龙女的肉身,龙宫的门也永久的向她关闭了。
嘉南暗想,这件事情错在他。只是,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这么做。如果不是换了星海的身体,她根本无法唤醒宝莲灯,顺利驾驭出琅炔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王母娘娘也不希望有个紫陌界妖身的圣女吧?碧落界的妥协,是有分寸的。这些谋划与计算,他愿她永远不懂。所有的罪过,让他独自背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