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笑着点头:“裴叔说的侄女都明白。”
“明白就好。你裴姨呀,耳根子硬,但是心软。你态度越软,替她想得越周到,她心里反而就愈发的过意不去。”裴老爷说得高兴了,索xing起身在花厅里绕圈,背着手仿佛先生授课,末了又冲她眨了眨眼睛,“经验之谈。”
安晴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保证道:“您就放心吧,您侄女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待话出口却又觉着跟长辈讨论这些有些奇怪,不由讪讪地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了口茶。
裴老爷似是浑然不觉,笑着点了点头,又挥手道:“去看看福官吧,那个混小子,最近见了我就给我挤出个特腻人的笑来,害得我都不好意思去了。”说是这样说,然而看他满脸笑意,分明是很喜欢去的。
安晴长长地哦了一声,故意道:“裴叔既然不喜欢……我便跟裴靖转达一声,教他莫再这样吓您了,以后还是如往日那般,横眉冷对的好!”
裴老爷忍不住又拍桌子:“臭丫头,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刁钻,我得叫福官好好给你立个规矩!”
安晴语塞,只得装作没听见,红着脸又道了个万福便转身出了门。
弄墨见安晴出来,便机灵地迎上来引路,又回头笑道:“少爷见了您一定开心极了,这两天他都只能在chuáng上呆着,可闷坏他了呢!”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裴靖昨天做了什么,前天又做了什么,问了多少次安晴怎么没来,又闹了多少次说要下chuáng。
安晴一边走一边含笑听着他聒噪,又问他:“你家少爷现在在做什么?”
“方才郎中才来看过。——除了为少爷推拿腿上的淤血外,少爷在祠堂里时还受了点风寒,方才应是复了脉也开了方子了,现下少爷大概是在睡觉罢!”
安晴闻言忙又问起裴靖病qíng和伤势,弄墨自然知无不言。两人边走边说,不觉进了屋子,弄墨于是止步含笑道:“小姐请吧,我家少爷屋里头不喜欢留人,除了他叫,我们等闲都是不进的。——我替您把门关上,若是您或者少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走到门边喊一声,小子就在那边下人房里烤火。”说着便又向安晴作了个揖,伶俐退出去了。
安晴待弄墨走了方悄悄走到里屋门口,轻轻开门探头查看,裴靖果然在chuáng上沉沉睡着,许是不通风,屋里有一丝奇怪的味道,安晴觉着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她突玩心大起,于是蹑手蹑脚地进门,而后转身将门小心阖上,再回头看一眼裴靖的睡颜,那微张着嘴的憨傻样子令她忍不住偷笑。安晴轻轻走到chuáng边,伸手便要捏住他口鼻。然而恰巧此时裴靖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唤了声:“阳儿……”
那股味道更浓了。
安晴唰的一下红了脸,突然想起来这味道究竟是什么。
她愣愣站在chuáng边片刻才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悄悄出去再敲门进来才最妥当。于是忙又匆匆转身,然而心慌意乱的,竟然没留意踢到了脚踏。脚踏是huáng铜质地,沉甸甸的很是有分量,安晴这样实打实地踢上去自然是得了个以卵击石的恶果,不但脚踏在地上滑动时所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声惊醒了裴靖,她自己也疼得瞬间蹲下身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靖揉眼起身,一看安晴在地上蹲着,又联想起方才那声巨响,心知她定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忙俯身去拉她,嘴里不住关切道:“怎么了?可是碰着了什么?”
安晴疼得连连摇手,许是因为疼得狠了,她最想说的一句话竟如此脱口而出:“我没事,你先换件衣服吧!”声音虽小,但这话甫一出口两人便都是一愣,安晴更是窘得恨不得立时咬掉自己舌头去。裴靖犹犹豫豫地掀开被子看看,也是唰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安晴自己慢慢起身,背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风旁边,拿下挂着的衣服又背着身子递给他。而后便站在屏风旁不敢回头,又低声道:“大概是炉火太旺吧,你出了一身的汗……”这番解释实在是太过蹩脚,然而她一时半刻却也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裴靖也不说话,只默默接过衣裳自己勉力换上,又将弄脏的衣裳泄愤似的丢到chuáng底下,眼不见为净。
安晴背着身许久也没听到裴靖说话,于是支支吾吾地问他:“要不,我去外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