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教丹枫一哭,这件夹袄算是毁了,绣线颜色染得一塌糊涂,乍一看仿佛小儿尿炕一般腌臜。
安晴无奈一笑,下chuáng洗脸漱口:“一件两件我还穿得起,若她三五日便来上这么一遭,我便只能寄账单去冯家了!”心中却是想的丹枫打碎的那几件瓷器。
不怪她小气,实是那瓷器大有名堂。昨日宴席,满堂十二套,摆的俱是极难寻到的珐琅彩。十二套分三种主色,制作jīng美考究,外面用五彩绘制了五福捧寿、喜庆三多、福寿双全等等吉祥的纹样,每套各不相同,端得是工巧jīng细,富丽堂皇,堪称极品。价格也自然好看得很。这还是安晴走船时看着好,又想着家里总要备齐一套这样富贵典雅的餐具留待这种时候宴客,才狠心咬牙买下的,算下来倒与半船的瓷器差不多价格。因其金贵无比,安晴回了家后一直好好收着,昨天还是第一次使,便让丹枫毁了五套去。
思及此,安晴抚着胸口,又是一阵ròu痛。
不成套的瓷器,真是留也不是摆也不是,安晴只得让人将残了的几套擦洗gān净,妥帖收着,也不指望什么时候能配齐了,令它们重见天日。
待梳洗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含夏突然轻呼一声:“小姐您看,水榭里那人不是裴家少爷?”
安晴驻足,定睛细看,果然是裴靖,半依半靠地坐在水榭之中,两脚搭在围栏上,端得是自在写意。她不由又气又笑,转头吩咐含夏道:“你过去同他说,冯夫人上门找我娘聊天来了,怕是裴府的好事不日将近,让他回去好生做做准备。另外,今天是谁守着角门?你同刘家婶子说一声,道这人本月的例钱减半,放心,他家的裴少爷定不会亏了他!”
含夏忍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安晴也不急着去厅里,只站在原地与裴靖遥遥相望,看他在听了含夏的话之后如火烧屁股一般猛地跳起,匆匆走了,不由心qíng大好。
小样,小姐我替你擦屁股,你总不好过得太惬意,惹我眼热吧?
又走几步,便见环茵匆匆迎上来,手中擎着一个双层的食盒,面上很是愤愤:“小姐你看,这倒要叫我怎么回礼?”
安晴打量着食盒奇怪道:“这不是咱家自做的漆盒么?”
自安晴店子正式开了张,家里的食盒并一些小玩意便都是自做了。因不用批量生产,样式自然比店里卖的要jīng巧繁复,所以二者极容易分辨。安晴再细看,确定是自家做的漆盒无疑。
环茵气得轻轻跺脚:“可不是么,不知是什么时候送到冯家的礼,她便这样大喇喇地装了些杂碎,一转身又送回来了!”边说边开了盖子给安晴看,的确是寻常的几样点心,连jīng巧用心都算不上。
安晴脸不禁也白了几分,心道不送还好些,这样敷衍,就算是平常走访也觉得有些失礼了,更何况你家闺女昨天在我这儿这样没脸!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柔和的态度:“这盒子点心,谁愿意吃便吃吧。回礼时就拿比着这个漆盒高一档次的盛,昨天新做的苏还是有的吧?挑些好看的给装一盒就成。”
谁愿意吃就吃,那不愿意吃怎么办?挑好看的而不是挑好吃的,这里头学问可就深了。环茵懂得她意思,抿着嘴答了声是便要走,安晴又拉住她轻声嘱咐:“好歹是多年的jiāoqíng,不管别人怎样,咱们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放走了环茵,走到厅口,刘婶子又迎了上来,递给安晴一只玉梳,低声道:“冯家小姐昨日落在客房的。昨晚事忙,媳妇们待到今晨收拾客房时才在枕下发现。”
丹枫还未及笄,平日里用钗是可以的,这样较正式的日子却是不能破例的。安晴眯了眼睛,这玉梳她认得,昨晚丹枫头上最出彩的就是这件首饰,她会忘在厢房,还是枕下?
安晴诧异,这个小妮子,到底想做什么?
因离得花厅太近,她也不好多说,于是只同刘婶子匆匆一笑,接了玉梳将其拢在袖中便进了花厅,笑盈盈地给冯夫人见礼:“冯姨早。”
冯夫人忙喊快起,笑得也算温和:“安晴啊,昨晚丹枫多亏你照顾,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安晴含笑摇头:“是侄女考虑不周,在席上备了果酒。这酒口感香甜,也喝不出多少酒味,但后劲也算了得。丹枫定是贪其味美,喝得太多上了头。不过妹妹十分乖巧,喝醉了只是直嚷头疼,媳妇们将她扶到客房后,挨着枕头便睡了,并不曾惊动旁人。”又掏出那枚玉梳双手奉上,“许是昨晚灯火昏暗,妹妹将玉梳落在了房里,可巧冯姨今天来了,正好当面jiāo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