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就此对安晴的终身大事避而不谈,转而说起园中花事来。顾夫人开始还是怕她伤心,只随着安晴的话题说,没说几句自己也勾起兴致来,两人便携着手在园中漫步,间或含笑对一丛花指指点点,全然忘却了人间俗事,端的是一派淡然。
次日快到约好的时辰时,安晴规规矩矩地在门口站立迎候。
不多时,只听得马蹄得得,两抹黑色的身影从西边飞速驰来。
西边是落霞校营所在,安晴猜魏郢是从那边直接过来的,是以一身黑色戎装,只不知那位相随的军爷是什么身份。她不大懂如何从着装配饰看武人的品秩,只遥遥看那人十分年轻,便猜大概是魏郢的亲随一类。
待两骑渐渐近了,也不见二人有何jiāo流便突然齐齐放慢马速,任马儿轻轻走到顾府门前停住,而后利落地翻身下马。
安晴这才看清,那小子二十岁上下,皮肤黝黑双眼晶亮,一手拎着只半人高的兜子,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看着分量似乎不轻。因他一直拎着,是以方才控缰下马都是一手完成,端的是举重若轻。
她正看得稀奇,那小子已先于魏郢几步上前来,笑嘻嘻地同安晴规规矩矩地见礼:“顾家大姐好,在下是魏守备帐下百户柳万言,今日厚着脸皮,跟魏大哥到大姐家叨扰一顿饭来!”
安晴闻言眉毛一挑,他就是柳万言?还真是想打瞌睡送来个枕头。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保持一个得体的微笑,欠身还礼后转而看向魏郢。
魏郢走过来笑着解释:“小柳也是顾大哥的旧部,从北疆启程时这小子因军务jiāo接的问题,晚了一天,在下登门拜访时他便没有赶上。今日听说在下要来贵府叨扰,便说什么也要随行,道是要给二老请安。”又含笑瞪了柳万言一眼,假嗔道,“这小子最是没大没小,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小姐千万别跟他计较,只当他是我家不懂事的下人罢!”
几句话一说,安晴便知魏郢与他关系亲密,于是笑道:“哪的话,柳公子青年才俊,妾怎能怠慢,公子请!”说着伸手向花厅一比,便要转身前头引路。“青年才俊”用在他身上并不夸张,看他年纪轻轻,竟已是六品的百户,足见功勋赫赫。
柳万言连道不忙,笑着扬扬手中皮兜,朗声道:“小子也知道厚着脸皮上门是失礼了,所以特特带了只小野猪过来,还望顾大姐不要嫌弃!”听他这样一说,门口机灵的小厮已过来两个,伸手要接,到手后才觉吃重,手腕一个不稳,便齐齐将那皮口袋掼到了地上。
“轻些轻些,这ròu可是金贵呢!莫要顿烂了,不好吃!”柳万言笑出一排小白牙,又轻轻松松拎起那口袋,问小厮,“厨房在哪?我便直送去吧!”说着便由小厮引着,先走了。
安晴咋舌:“好大的力气!”又想起他方才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控缰,却不见有丝毫摇晃失稳,想来骑术也甚是了得。
魏郢听了笑道:“小姐别看他浑身没四两ròu的模样,要是单论比试力气的话,连膀大腰圆的力贝都得甘拜下风。”
安晴驻足等在原地,看他走远了,又含笑同魏郢寒暄:“魏大哥在落霞住得可还习惯?”
魏郢尴尬摇头,苦笑道:“不怕小姐笑话,在军营住得久了,过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现下要在下管上偌大一个府邸,还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几个月下来,府里下人仍是不得力,平时还凑合,一来客便露了怯!没少在同僚面前丢脸。”
安晴理解地笑笑,男人本不是管家的材料,更何况魏郢行伍出身,要他横刀立马自是不在话下,可要他学着别人品茶看账本,自然是难为人了,于是问他:“魏大哥实是缺一个得力的管家,不若妾先借给大哥三两个管家打理着府上,到时一切上手了,大哥再将人还回来?”
魏郢笑:“那敢qíng好!”当即向安晴拱手行礼,“魏某先多谢小姐了!”
安晴忙忙侧身躲开,嗔怪道:“魏大哥是家兄的知jiāo,妾自是应当以兄长视之。区区小事,魏大哥却如此郑重行礼,不是折妾的寿么?”
魏郢一再坚持,又转身正对着她行全了礼数,才直起身子笑道:“不是在下有意令小姐尴尬,实是觉着麻烦小姐太多。——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事相求。”魏郢无奈地看一眼柳万言离开的方向,低声解释道,“我这小兄弟平时只知骑马she箭、寻人比试,这几日却日日去青鸾山乱晃。在下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有一日在山上遇见位崴了脚的姑娘,跟着的丫鬟年小力薄扶不起她,他便好心上前相助。因怕那小姐害怕,还说了自己的身份,却忘了询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自觉与三姑六婆的行径有些相似,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尴尬,“在下寻思着小姐在落霞定有许多闺中密友,兴许就猜出,小柳中意的究竟是哪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