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将四人引到二楼的一处长桌边,裴靖与安晴靠着栏杆坐下,又招手示意环茵夫妇不必拘礼。环茵与来贵都是跟了安晴许久的老人,自然懂得如何才是遂他们的xing子,于是也不推辞,挨着另一边坐下,只离他们稍远些。
引他们来的姑娘体贴地将桌子四周的竹帘放下,只留着朝向天井的一边视野开阔,待帘子放下,安晴才觉得耳边的歌声小了些,于是问裴靖:“你常来?店里生意这样火爆,都有这么好的位子替你留着,裴公子,你吃得很开嘛。”
裴靖笑:“自然吃得开,我每月都要从这里抽成的。——小爷我可是这儿的二老板,当然要为我留位子了。”
安晴身子向后仰,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骇笑:“裴大少,莫非你的生意遍布落霞?”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裴靖摸摸鼻子,悻悻地,“这是我存了近一年的私房钱啊,ròu疼死我了,幸好现在已收回来七成有余,还不致落得个囊中空空的地步。”
安晴笑,也学方才守摊人的样子竖着大拇指夸他:“裴公子眼力甚好,怪不得方才能连中九环!”
裴靖坦然受夸,瞥她一眼后笑得颇有深意:“嗯,还成吧。”说罢起身道,“我下去跟后厨jiāo待一声,你头回吃,香料什么的不能放得太多,恐怕不习惯。”说着便走了。
环茵喝着之前胡姬斟的麦茶,笑得颇有深意。
安晴睨她一眼:“笑什么呢,说来给小姐我听听?”
环茵含笑道:“裴公子真是小姐的克星,以后婢子便知道,小姐生气了之后该去搬哪路的救兵了!”
安晴瞪她一眼:“我哪有那么大的气xing?再说,我今儿个原本也只是兴致不高,并不是生气。”
环茵体贴地点头,并不与她争辩:“嗯,是婢子误会了。”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裴靖随着烤ròu烤馕一道回了位子。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那姑娘跟在他身后,手里端了一盘烤羊ròu,底下铺着几张烤馕。
裴靖拎着酒壶替几位斟上,笑道:“这是他们自酿的葡萄酒,甘醇可口,也不怎么上头,可以喝上一点的。”却只替安晴斟了半杯,道,“你先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若是觉得冲鼻,我便要他们换甘蔗汁上来。”
安晴喝了一口,便冲那胡姬赞道:“清香甘醇,入口却不觉得甜腻,店家酿得一手好酒。”
胡姬冲她咧嘴一笑:“小姐叫我夏亚就好啦。”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想是久居于此了。说着低头切ròu,将一盘羊ròu分成能入口的小块后,再用下面垫的烤馕盛着,分别为四人用盘子盛了,配上huáng铜的签子分送到四人面前。
安晴头一次吃,自然觉着新鲜,用签子扎着慢慢品味,但觉烤ròu滋味香浓奔放一如胡人的xing格,烤馕却绵软又不失嚼劲,烤馕的一面因放着烤ròu而沾上了些许ròu汁,以及烤出来的丝丝ròu油,是以只吃烤馕也觉ròu香满口,鲜美无比。烤ròu烤馕入口,再配上一口葡萄酒,饭食虽简单,却不令人觉着简陋,反而也被胡人这种大块吃ròu大口喝酒的豪qíng所感染。
天井里适时响起了歌声,一个盛装打扮,用头纱半蒙着面的胡姬和着手鼓胡琴款款跳起胡人的舞蹈来,眼波流转,腰肢扭动得仿佛灵蛇一般,却无法让人产生丝毫猥亵的想法,只觉无限快乐。
楼下众人全围到天井附近,跟着鼓点发出“嘿!嘿!”的喊声,替胡姬助威,另有几名大汉被乐声感染,也举着酒杯下场,随着胡姬舞蹈。那胡姬也不以为忤,反倒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引着几名大汉,随着他们的舞姿而变换动作。胡汉的舞蹈阳刚味甚浓,又不乏俏皮的小动作,耸脖抖肩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安晴也是笑声不绝,一顿饭吃得开心不已。
到ròu已半尽,阿努尔走到桌边跪坐下来,怀里抱着个东西,因用布包得严实,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只看她小心的神色猜测应该是个活物。阿努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安晴:“小姐,您能收留这个小宝贝么?”包袱展开,里面躺着只小灰猫,四只小爪却似雪球一般,毛发根根分明,脑袋只拳头点大。甫见了亮光,它黑圆的眼睛先是眯了眯,便瞬也不瞬地盯着安晴看。
安晴心都被它瞧软了,小心翼翼地抱过来,怜惜不已:“这么小的猫,才刚断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