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赶他:“既没什么别的事,你便就此回吧。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下。”
裴靖脸上仿佛罩了个冰冷的面具一般,虽看不出分毫怒色,然而就是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发憷。他沉默片刻,忽一手按着安晴肩头,一手抬高了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口中平平板板地问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想要嫁给林非,你说,我立刻就走。”
安晴深吸一口气,也平平板板地复述道:“我想要嫁给林非。”
“你说谎。”裴靖苦笑,微垂了眼睛喃喃,“为什么要说谎?是你真的要嫁,还是只是说这些话来骗我?——你就这样不耐烦见到我?”
安晴拍掉他手,转身坐到一边:“你未免自恃太高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你这人也真是难伺候得紧了,我不答你你便问个不休,我答了,你却还指我撒谎。如此,你还问我作甚?你想什么便是什么罢!”
裴靖也走到她身边蹲下,抬头看着她,眼里已有了一丝笑意:“噢?那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可好?”
安晴因他眼底的那丝笑意而感到十分不快,好似她之前所说的不过是博他开心的几句戏言而已,于是有些口不择言:“再说几遍不都是一样?我已想开了,再深的感qíng也敌不过天长日久,纵是山盟海誓,也难保证几年之后不会弃之如敝履。既然这样,不若就此放低了要求罢。只当是大家搭伙过日子,说不定日久生qíng,那固然是好;也说不定吵吵闹闹一辈子,细想一下,那也不算什么。我年纪大了,也没多少折腾的本钱了,不如就此认命,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就算没有林非,也会有李非赵非,想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伴侣是难,但是要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另一半,我的选择未必就少了。如你所说,我并不是个蠢笨的人,既然已栽过跟头,自然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处事,想我再嫁受气,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低头冲着裴靖微笑:“因此,我并无半点害怕嫁人的意思。因此,现下有了适合的人,我便想着,也是时候再嫁了。——裴公子,我说得可直白?如果已解释清楚,那么请裴公子就回去了吧,我今日确是累得狠了。”话赶着话的,竟然说到如此地步,连她都有些吃惊,然而她心里却隐隐觉着快意,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若是裴靖能就此远了顾家,不再见天的来找她,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裴靖抬头看着她,轻声问:“是否你一定要嫁,不管对那人有没有感qíng?”
“是。”安晴答得gān脆利落。然而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好像把这些个谎话当了真似的,竟然开始隐隐抽痛。想象着自己以后,莫非真要跟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共度余生?不不,她忙眨眨眼睛,qiáng压下胸口的那股子烦闷,唇角qiáng勾起一抹笑,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笑看着裴靖。
他突然笑了,然后无视安晴的反对,轻轻执起她双手再牢牢按在自己胸口,抬眼看着她,低声郑重道:“既然你左右都是嫁,可否看在你我多年的qíng分上,容我cha个队,将我排在候选人的第一位?”
安晴一愣,下意识地挣扎道:“裴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裴靖的双眼只一味盯着她,任她怎样挣扎,只管将她两只手牢牢地按在自己胸前。
安晴的指尖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
她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原来,他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双眼,好似这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臭小子突然变身为洪水猛shòu。像是在做梦,又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真的,这的确是真的,她早该清楚的,都怪她自己愚笨。
裴靖苦笑道:“若是换了个人对你说些那般的话,就算开玩笑的语气尤甚,你也早该明白过来了,只不过对象是我,你便一直一笑置之,不拿它当回事,是么?”
安晴只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却想着不相关的事qíng:多么可笑,还真是现世报了,方才她刚刚跟林非说过,不要因为太过熟悉而忽视。这边厢,裴靖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晴不说话,裴靖便也不再说话,晶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脸上蕴着真实的哀伤。
她印象中的裴靖一直是笑着的:笑着损她,笑着与她说着不相gān的玩笑,笑着带她接触落霞的商户,笑着替她挡酒……她从来没想象过他忧伤的样子,现在见了,她的胸口竟没来由的觉着有一点点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