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猛然往后一看,哦,这次他学乖了,抬起头看。只见一道轻雾正在散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懵了,是今日读书读累了么?摇摇头。
轻雾升腾,娇滴滴的美人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红娘轻轻唤道:“公子。”
“啊!”张君瑞真是吓了一大跳,匆忙转身,但见是个面容美艳的姑娘,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地上竟有颗石头——扑通,直接坐在了地上,灯笼也丢掷一旁,不可谓不狼狈。
红娘吃吃笑了起来,水绿色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那荷花瓣似地衣领折子更是生动极了,仿佛她便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荷花,将那地上的张君瑞给笑得惊魂未定。
“你,你是人是鬼?”方才并未见到人影,怎的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美人儿?
“自然是——人啦!”红娘看他吓坏了却还强作镇定,更是开心,想了想,她捡起掉落一旁的灯笼,映照着自己,又朝那公子道:“喏,你且看仔细了,鬼,可是没影子的呀!”
张君瑞顺着灯笼的光影看去,是了,那不正是这姑娘的影子么?当下有些尴尬,慌忙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身上的衣衫,作揖道:“适才冒犯姑娘,真是万分抱歉!小生张君瑞,在普救寺借住。因读书劳累,便出来透透气……”
“我知道。”红娘打断了他,她一路跟来的,怎会不知?却见张君瑞讶异的模样,又忙掩饰:“我是说,我猜的。”咿呀,差点就露馅了,吐吐舌头。
张君瑞看她娇憨可爱,也忍不住轻笑,这一笑,竟如三月春风,和煦无比,红娘有些怔了。她还未来得及思索这感觉,对方彬彬有礼道:“姑娘,为何一人在此?”又怕这姑娘不便回答,于是体贴道:“若是不便说,也可不说,是在下冒犯了。”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红娘提着灯笼,略略偏过身子,回眸看他:“我家小姐乃是前朝相国之女,因相国去世,这些日子小姐便在佛殿烧香至夜,我也陪着。这事儿办完了,我便出来转转。”前一句话倒是真的,后一句算不得真,咦?她竟学会了撒谎呢!当下声音便低了下去,有些不自在。
张君瑞啊了一声:“原来你家小姐便是崔相国之女崔莺莺。”
“咦?你如何知道?”
“实不相瞒,”张君瑞微微一笑:“崔小姐的美名已是人尽皆知,都道这普救寺中住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儿。”真是巧了,居然碰见了她的随身丫鬟,当下忍不住夸赞起来。
红娘听他夸赞崔莺莺,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悦起来,便将那灯笼递还于他:“还你!我回房歇息了!”腰肢一扭,便要离开,不料那张君瑞却追了上来。
“姑娘,留步!”
“又有何事?”她不悦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书生。
张君瑞却没有生气,只是将灯笼递与她:“姑娘,夜深,这灯笼姑娘权且先拿走吧!路上当心。”脸上永远是温和的笑容,真叫人舒服。
红娘微微一怔,玉手便接了过来,快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道:“张公子,我叫红娘。”
红娘,这原本不属于她的名字,硬生生地扣在了她头上,从此,她再不是无知无觉的嫣红。蛇妖嫣红,人类红娘,渐行渐远。
张君瑞点点头:“红娘,路上当心。”
温柔的,动听的,唤出了红娘这二字。红娘,红娘,在人的世界里,第一次有男人用这么好听的声音道出了这个名儿。
“妙觉师傅,还请尽快往寒舍啊!”衣着华丽的老者跪拜在地,再无平日里的趾高气昂:“还请尽快救救我家孩儿呀!”
妙觉不动,法本也只是在一旁盘坐,闭着眼,好似要睡着了一般。
“且慢慢道来吧!”妙觉出声了,犹如颁发了特赦令。
老者立刻抬起头,匆匆道来。原来,此人是商贾李荣生,极擅长经商,十年来,家中囤积不少钱财。他为人精明,常与官府的人来往,以寻求靠山,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当地来说,可是一大富商。对着官府中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而对着平民百姓,却是趾高气昂,处处欺压,众人得罪不起,只能屈服。
是啊,既是斗不过,除了低头,还能如何?可不是那江湖上浪荡的孤家寡人,一语不合,便是抽刀见血,事情办完,拍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