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在上,他所作的一切都被看在眼里,那么,他不服!为何要这样的考验他?!为何要将红娘拉入?!他原本就是清净之人,他原本什么也不会去想,他只想着在这寺庙中,做他降妖伏魔的事情,为人间铲除了这些祸害,如今!如今——
妙觉一声怒吼,他一掌击在了井边的石壁上!
这一夜,井中的水就没再满上来过。
“妙觉……妙觉……啊!”红娘猛然从梦中惊醒,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急促地呼吸着。
她擦擦额上的汗,又摸摸身上,一切都完好,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她隐隐约约也明白了,那可恶的妙德,在茶水里下了药,要让她和妙觉……再来个“捉奸”现场,妙觉这一生英明就此败落,妙德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那主持之位!
好在妙觉挣扎着将她送回——妙觉,再念起这个名字,她不禁红了脸,昨夜她所做的一切,九成的记忆都是保留在脑海中。自然也就记得,她是如何地缠住了妙觉,要他“救”自己。深吸一口气,妙觉身上的味道似乎犹在鼻翼。
猛然向后倒去,红娘只觉得疲惫无比,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张君瑞被唤来,站在老夫人面前,面色惊疑不定——
什么?老夫人说,他既然已经和崔莺莺私定终身,就只能负责到底。什么?私定终生?他猛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崔莺莺——她居然,居然用这样的弥天大谎来挽回这一切?
于是,有些恼恨起来,莺莺,非要这般纠缠不休么?
看,当他开始厌倦了,这一切就变成了女人在纠缠不休了!
“张公子,”老夫人冷冷道:“我虽然要将女儿许配于你,然则崔家总是大户人家,你也该做出点像样儿的事情来。”
她给张君瑞做了决定:“这样吧,你便上京赶考,若是中了状元,再回来谈那婚嫁之事。”其实,老夫人还真未必就相信了女儿所说的话,只是想着再找个理由,把这张君瑞支开了。总之,算是给了张君瑞一个机会,若是不中状元,那是他没本事,莺莺也就没有理由再怨她这个娘。
当然,若是中了,那也好。
两头不误,都是崔家占了便宜。
又是一锤定音,张君瑞毫无反驳的余地,甚至连丝毫犹豫的能耐都没有,他活了二十几年,竟要被女人左右来去么?
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力,他所作的一切,尽数在女人的操控中。
当这一切完成,崔莺莺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原本支撑着她的意念没了,就此软倒在地。
梦中,她回到了和张君瑞初次见面的花园,彼时,她正转过身,那裙踞便在身后留下了一道划痕,发上的簪子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然而,再精致的发簪,也敌不过她的容颜,百花衬托着她,亭亭玉立,沉鱼落雁之姿,使身边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张君瑞看着她,情丝便在二人间缓缓连结,种下了情根。
她执着于这份感情,她要与他白头偕老,验证那句诗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将二人手指上的红线系了又系,生怕一个不稳,就给脱落了,那她就再也拴不住他了。
于是,不停地打着结,一个又一个错乱的结,将这红线弄得繁重不堪——可她不在乎,她要张君瑞。
君瑞,你呢?你是否愿意遵守曾经的诺言?
“君瑞,君瑞。”崔莺莺迷糊间,唤出了这个名字,叫那正在给她擦汗的手停了停。
红娘坐在床边,给她去热,看她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那额上出了这许多的汗水。方巾,在水中浸湿,拧干,给崔莺莺擦汗。
这汗水却像是没完没了,好似她的梦呓,无法打住。
红娘的手便停在了她的额头上方,一股哀伤的气息在这帷幔间蔓延开来,红娘的眼中有了泪水——她和她,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半死不活,丢弃尊严。
直至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崔莺莺的话是对的,她对张君瑞的情意,根本及不上崔莺莺的半点。一个身居闺门的大小姐,高高在上,貌若天仙,她却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撒下大谎,甚至都不在乎是否因此而受到娘亲的恼恨。私定终身,在妖看来,也许算不得什么。然而对于俗世中的女人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