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街道上看起来还算平静,街道两旁的店家蒸腾的热气缭绕不绝,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笑靥如花也有人垂头丧气,熟悉的浊浊尘世。但,给人感觉不一样。空气中有种难言的压抑,好像有座山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那山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城中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这一点,却毫无办法,无能为力,只能随时戒备着,时刻警惕着,就连此刻的快乐和幸福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或许,是长期战乱的原因。
但,在中原却是不一样的。
大昭朝建国三百多年了,即便是如今也仍旧是战乱不断,北边在一百年前跟匈奴和五胡打,如今跟云国打,西边吐蕃也从来不太平。但是,即便大昭的国土如今已经缩小到三百年前的一半还不如,京城却仍旧歌舞升平,江南仍旧一派海晏河清。
她至今仍旧记得,五年前云国的军队攻破偏关围困雁门关之时,秦淮河畔仍旧是纸醉金迷。那时,她就曾想,或许只有等到兵临城下的那一刻,福满楼的大门才会关上。
即便是在雁门关和襄阳城,在长年被战乱侵扰的城市,水镜月也从未感觉到如此这般的紧张。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当年大韵的开国之君结束乱世之时,中原的百姓是否也是活得这般战战兢兢呢?
“阿月?”
“嗯?”水镜月眨了眨眼,偏头正对上长庚询问的目光,“怎么了?”
长庚看了她一会儿,晃了晃手中的木盒,道:“你不是想买个木盒装画吗?这个怎么样?”
水镜月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个路边摊旁,店家卖的是刀剑,长庚手中的木盒原本是装一把短剑的,用来放那幅画大小倒是正合适,盒子里还有软垫,能防潮。水镜月点了点头,见他又挑了把匕首,便道:“你要买兵器?路边摊能买到什么好刀啊?我这里有一把匕首,送你。”
她说着抬了抬脚,从鞋帮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他,那匕首看着很简陋,黑色的刀鞘,刀柄上缠着黑色的布条,朴实无华。
水镜月见他没接,直接塞进他手里,道:“我刚入江湖那会儿,没有无影刀,只有这把匕首。不过,我不太习惯用短兵器,便宜你了。”
长庚拿着那把匕首,抬眼看她,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将那匕首收了起来,认认真真的藏在了衣袖里。
水镜月虽送了长庚匕首,不过,两人要买那个木盒,店家不肯单卖,定要他们连里面的短剑一起买了。长庚问了价,觉得价格还算公道,便一起买下了,转手将短剑送给我水镜月,道:“带着防身。”
那短剑不足一尺,但比匕首仍旧长了些,插进鞋帮里有些碍事,水镜月便将它藏在了背后的腰带里,抬眼时却在那店家的脸上巡睃了一番,问道:“他刚刚是不是在讹你?”
长庚微讶,摸了摸鼻子,俯身去抱蹲在地上的九灵,“也不是。”
水镜月听不懂倭语,自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对话的内容。她不过是看两人的表情猜的,见长庚这副模样,不由挑了挑眉眼,“所以让你教我倭语么,月姑娘行走江湖,还没人能讹我的银子。诶,小惠他们呢?”
水镜月转了一圈,没找到唐小惠和风寻木,回过身来却正对上长庚的眼神——并不炙热,平静却深沉,仿若满溢而出的水潭。她有些晃神,突然觉得,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安消失了,身在异乡的不适,前途未卜的茫然,在知道这个人会一直在身边时,似乎都无足轻重了。
“阿月!”
一声清亮的喊声越过街道穿过人群钻进两人的耳朵,打破了寂静的空气。水镜月回头,就见唐小惠正站在街道斜对面的一家店门口招手,看那模样似乎还挺着急。
“怎么了?”水镜月赶了过去,才发现这是一家卖玩偶的店,琳琅满目红红绿绿的人偶看得人有些眼花。
唐小惠拉着她的手腕进店,指着两套玩偶,问道:“阿月,你看这两套人偶,哪一个送小玉合适些?”
那两套人偶,其中一套是一家三口,父母中间坐着一个正在吃团子的孩子;另一套是大概是什么神明的雕像,带着鬼面,长得凶神恶煞的。
原来是这两人走到半路,风寻木看到这家玩偶店,觉得有趣,想起该给小玉带点礼物,便拉着唐小惠挑礼物了。风寻木找唐小惠来,原本是觉得她是女孩子,比较了解小玉的喜好,但他此刻觉得,这丫头的喜好实在有些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