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有一些女孩子打趣许缤纷:“许缤纷你不害羞――”但是其实谁都知道许缤纷是有资格不害羞的。初中女生许缤纷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小美人,而不再是小学时候那个傻傻的总是尖叫的小丫头了。只不过她依然颐指气使――当许缤纷美丽的大眼睛一眨,小嘴一撅的时候,班上就总是有男孩子帮许缤纷抬其实一点都不重的课桌,许缤纷不舒服的时候也总是有好几个男生争着送她回家――所以,当许缤纷公开地对罗凯表示好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班花班草出双入对的幸福局面了。那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小洛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小洛也很期待看到罗凯和许缤纷在一起的样子――真的,那该是一个多美好的画面呢。就像日本漫画里的情侣一样精致得让旁人只想保护。
小洛只想看看罗凯。只想默默地盼望罗凯能在又一回经过她的课桌的时候把她的什么东西碰掉。这就够了。一想起罗凯,小洛心里就涌上来一种广袤的温柔,在这无边无际的温柔中,她却又清晰地问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怕罗凯呢?好像是的。可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怕他呢,真丢脸啊。小洛当然没想到其实那就是爱。小洛只是一如既往地开心地甚至是没心没肺地过她的日子。上初中的丁小洛虽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毫无顾忌地大声笑了,不过她永远是一副憨憨的样子。举例说吧,小洛她们的学校是寄宿制的中学,宿舍里她永远是给所有的舍友打开水的那一个。很简单,四个人一间的宿舍只有小洛有力气一次提着四个暖壶上三层楼――小洛依然是个胖胖的小姑娘,她觉得既然如此这对她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宿舍的阿姨每天早上都会笑着对拎着四个暖壶进进出出的小洛说:“小洛这么勤快的姑娘将来会找个好婆家的――”
经常地,宿舍里的某个女孩子会在晚自习之后撒娇地对小洛说:“小洛,亲爱的,我们刚刚吃泡面来着,没有水洗脸了。”然后,往往是许缤纷会加上一句:“洛洛宝贝,你可不可以顺便把我的这半壶灌满呢?我这两天用的那种除青春痘的洗面奶特别烦人,得用清水漂好几次。”小洛于是微微一笑,用力地点点头,拎着别人的暖壶走下长长的楼梯。
其实小洛很喜欢打开水这个活儿。因为这往往是在清晨或者马上就要熄灯的晚上。校园里有种安静得摄人心魄的幽远。如果是春天或者夏天,没有人的气味骚扰的校园弥漫着浓浓的树木香。开水房里长长的一串水龙头静默着,灰色的水龙头,有的还泛着铁锈的绿色,一字排开,就像雁阵一样沉默而尊严。拧开一个,整个一排就都笼罩在白色的雾里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整个开水房就只有小洛一个人,倾听着水流淌的声响,看着白色的雾升腾起来,整个水房就有了一种某个逝去的年代的氛围,蓬勃,敦厚,欣欣向荣――小洛于是开心地想:我变成了一个历史人物。然后小洛拎起满满的暖壶,走到温暖的开水房外面,她愉快地想:许缤纷那种治青春痘的洗面奶还真难伺候啊。月光无遮无拦地洒下来,小洛只知道自己是个胖姑娘,只知道自己很黑,眼睛还很小,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脸上一个青春痘都没有,月光漂洗着她的脸,光洁如玉的脸,洗去了尘世间的一切污垢。
有一天她在开水房的门口看见了罗凯。罗凯站在某个水龙头前面昏黄的灯泡下,对她点点头:“嗨,丁小洛。”她脸红了,像蚊子一样哼了一声“嗨”。然后低着头走了进去,她想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么普通,这么难看的暖壶,为什么罗凯轻轻松松得就能拿得那么好看呢?他也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提着它啊,可是在罗凯手里暖壶上面印着的难堪的红色号码就一点也不刺眼了。小洛轻轻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罗凯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转到自己面前的龙头上,白雾从罗凯用的那个龙头那里蒸腾起来,小洛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这白雾的保护下好好看看罗凯的侧影了。一时间她失了神,直到听见罗凯对她说:“丁小洛你的壶已经满了。”她吓了一跳,慌张地去关面前的龙头,却被已经满满的暖壶里溅出来的水烫了一下。“小心。”罗凯说。然后他走过来,替她把龙头关上,把暖壶里满满的水倒出来一点,然后塞上瓶塞和壶盖――他有条不紊地做这一切,像任何一个普通男孩子那样。可是他是罗凯啊。小洛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