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成翊的声音安静低沉。
杨臻侧过脸看他,脸颊清瘦立体,精致的五官自带着阳刚之气,正静静的抬头看着落雪的夜空。
杨臻突然觉得,成翊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幼时父母双亡,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想必当初的泪水和汗水,都是咬着牙往肚子里咽的。如今成翊已经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只可惜摊上了一个她这样的妻子,无奈抛下他,不肯为他留下一儿半女。
怪只怪,他们两人有缘无份吧!但愿,成翊也能早日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妻子。
“魏国公主的事情,抱歉了。”杨臻静静开口,到底是她抢了他要娶的女人。
成翊望着杨臻的侧脸,屋里的烛光把脸庞照出了昏黄的轮廓,虽是同一张脸,此时却有着引他沦陷的灵魂。
“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杨臻心想,成翊的夫人“去”了不久,若在“舅兄”面前大谈另娶的事情,总是不合时宜,于是叹息一声安慰道:“妹妹已经去了,你可以……”
一句话,让成翊瞬间回想起西园那个清泠的女子,对于娶了一年多的妻子,他似乎还没有对面前的“舅兄”了解的多。成翊第二次这么深刻的想,倘若这世上有如果,嫁给他的,是面前的人,该有多好!他们也会像这对儿农家的夫妻一样,举案齐眉,在灯下逗着孩子玩耍,听着她天上地下眉飞色舞的吹嘘……
一切,只是如果。
成翊久久未应,杨臻只当他是在哀思,心中对成翊愈发有了愧疚,做夫妻的时候冷清,没想到分开了,他竟然会做出一副长情的样子。
处境似乎有些尴尬了,杨臻起身,拍了拍成翊的肩以示安慰,打算回房间歇下。
刚要走,拍到成翊肩上的手却被蓦地拉住了。
杨臻怔怔的回头,不明白成翊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又犯了那断袖的魔怔?
成翊紧握住掌心的温热,柔软的触觉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心底,拨动的心弦难稳。
侧过头,成翊抬眸看向杨臻,举目竟有些哀伤。
“我们,是不是没有可能?”
若换作平时,杨臻一定会气的抽出鞭子与成翊大战三百回合,只是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杨臻似乎照见了她望着秦槡夫妻恩爱时的模样,心痛却又无可奈何。莫不是这成翊,当真是动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杨臻回过头不再看他,把喉间的声音压低,沉声道:“没有!”
手上的禁锢渐渐松了,杨臻抽回自己的手,迈开步子进了屋,只留下成翊一个人,在雪夜里寂静的坐着。雪花随着风飞舞,打在身上,落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大早赶回药陵谷,慕容季已经在为李安治疗了。杨臻进来,头都未曾抬一下的说道:“就差最后一味回生草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他扔出去了。”
杨臻微微一笑,似乎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回生草连同药方一起交给了煎药的小师傅。
杨臻到李安床前看了看,不知道慕容季用的什么方法,此时的李安睡的安静沉稳,如同初生的婴儿。
杨臻为李安掖好被角,朝着慕容季抱拳,“多谢!”
慕容季面无表情的看了杨臻几眼,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把手指搭在脉上。
杨臻惊讶,亦没有挣开,不明白慕容季在做什么。
静立在一旁,很久都没有开口的成翊,也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片刻,慕容季松开杨臻的手,带着些怒气说道:“我说过,他的身体虚弱,你的同命蛊若再触动,不光他性命不保,你也要丢半条命!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一句话说的杨臻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成翊,支支吾吾的开口道:“知……知道了!”
慕容季看着杨臻怪怪的表情,又瞧了一眼一旁面容平静的成翊,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门道,也不戳穿,只打发了他们走。
成翊面色淡然没有言语,内心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他的妻子身上下了同命蛊,他是知道的,而如今这“舅兄”身上也有,可见同命蛊可能是下在这兄妹两人身上的,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那慕容谷主话中的意思,受蛊的另一人还活着?可他的妻子分明是他看着下葬的,莫非,他那妻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