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两个刺客的胸口,竟爬满了奇异的暗色纹路,细看之下,杨臻惊叹,这纹路她见过,密密麻麻的墨色藤茎,因为吸食了鲜血,变得越来越茂密繁盛,直至蔓延了全身,而那两个刺客,竟随着墨色藤茎的增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枯萎,最后如一具干尸一样,倒在地上,永远没有了生机,而那墨色的藤蔓,也慢慢的缩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竟然是墨榆!
杨臻惊讶的朝马车里看去,微风掀起帘子,正巧撇见沐卿的手收回,一枝墨榆的藤蔓慢慢变小,顺着他的手腕,缩回了宽广的袖子里。
杨臻收了鞭子,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抱着肩膀看起了热闹。这分明不需要她救嘛!她杀个人还要卖力气,而沐卿杀人,却不过举手之间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杨臻心想,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开眼自寻死路,来惹沐卿这么一号人物,江湖第一的名号,可不是吹嘘来的。
林风身手矫健,剑下已经死了几个刺客,纠缠中,却依然有三五个人,举着大刀快速冲向沐卿的马车。
接近了,突然从马车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扼断了一人的咽喉,乘那人口中溢出的血渍,还没有沾湿素净的衣裳,迅速收回了手去。
余下的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惊的怔神之间,马车中人影一闪,皎白的身影已经立在了不远处,淡漠的看着杀向他的刺客。
好轻功!杨臻自问,若换作是她,也未必能做的如此快捷迅速,这沐卿,果然深藏不露。
似乎并没有要留下活口的意思,沐卿徒手与刺客打斗,举手投足之间,取人性命的那种从容淡定,一如白天时沏茶的模样。
刺客不断从他手下毙命,到最后,只剩下了那个功夫最好的,看似领头的人。
那人见沐卿杀神一般,出手狠辣,一时吓的后退几步,见识过沐卿的实力,知道自己退路已绝,那人举起大刀,大喊了一声,“放过老阁主,你这个不肖……”
话未说完,高举的刀刃没有落下,那人惊恐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徒手剖开了他的胸膛,手腕微转,掏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握在手心,还带着生命的体温。
那人瞪着眼睛缓缓倒地,没有了疼痛,弥留之际,只觉得胸口冰凉一片,像是阎王恶鬼,已经把他的五脏六腑,渐渐吞噬干净,只后悔一时冲动,有了今夜的决定。
扔掉手中的肮脏之物,沐卿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帕洁白丝绢,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仿佛沾上了这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扭头看向杨臻,沐卿只静静的望着她,稍带稚嫩的脸上,竟显了几分沧桑。
和沐卿一同去过苗疆,他的事情,单从圣女沐芸的故事中,杨臻也能猜出几分。如今沐卿生母已死,听那刺客的话语,他的亲生父亲,竟是要他的命!
杨臻心头被沐卿的眼神触动,两三年前,她像沐卿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为了凉城嫁给成翊,只胡天海地的,找寻着这世上有乐子的事情。
怪不得沐卿年岁小,却能处事老练,稳掌乾一阁,只原来,一切都是他迫不得已。
杨臻竟生出一丝心疼,若沐卿当真是她弟弟,她一定早已经把他宠成了长歌那样。
只可惜,不仅相见恨晚,而她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月光下,沐卿静静的看着杨臻,再温润如玉,稚嫩素静的外表,也盖不住他杀人如麻的事实。
方才一时冲动剖人心脏的举动,沐卿只怕,是吓坏了杨臻,再或者,她会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恨不得躲开老远,再也不想靠近他。
一回头,却见她淡定的站着,目光透漏出的,不是恐惧鄙夷,似乎竟是,一种心疼。
这个表情,沐卿只曾在小时候,练功受了伤时,母亲的脸上看到过,如今时过境迁,人非物非,竟还有人,会心疼他。
杨臻从马上取下水囊,走到沐卿身边,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用清水轻轻冲洗。
果然,那一滴一滴掉落的鲜血,除了刚刚死了的刺客的,还有手掌穿透胸膛时,被肋骨划破的伤口。
冲洗干净,杨臻扯下了沐卿的一片衣角,为他简单的做了包扎。
没错,是沐卿的衣角。杨臻觉得这种小事上,扯谁的都一样,所以干脆利落的,把沐卿的外袍衣摆,呲拉一声撕下一块儿,扯的不远处查探尸体的林风,都忍不住身躯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