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了,你明日出宫,送他最后一程吧!”耶律离淡淡的回答,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失礼而责备她。
“是!”
点点头,不多做任何停留,娄皇后转过身,默默的离开了千云殿。
也许这也会是她最后一次,踏进千云殿的门了。
人越是难过,天也就跟着伤心起来,踏出门,乌云已经下起雨来。
娄皇后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雨滴,蓦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同样大雨的天气,她倔强又不懂事的赌气淋在雨里,是兄长冒着雨把她拉回了屋里,声词严厉的责备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婢女及时的把雨伞遮上头顶,却被娄皇后一把推开,一步一步默默的走进雨里。
再淋这样冰凉的雨水,那个责备她的人,却再也不会有了。
兄长,柔儿有些后悔了,是不是闭上眼睛再一睁开,时光会倒退回二十年前,耳畔还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亦不会为自己求了这样孤寂的一生……
耶律离站在窗前,看着淋着雨渐渐离去的皇后,想起她也曾经是个倔强的姑娘。
当年,他从一个被欺凌的弱小皇子,步步为营成为有望夺嫡的强劲势力,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江山换代之时,他能坐上皇位的把握不过五成,而剩下的五成,是她跪在父亲和兄长门前一天一夜求来的。
那天,像如今一样大雨倾盆,她为他祈求到了娄家的兵权支持,自己却高烧不退了好几天,直到新君继位,封后之时才稍稍好了些许。
做了皇后之后,她面对他时处处小心翼翼,耶律离本以为这该是皇后对于皇帝的敬重,可如今才看清,那样倔强的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卑微,不过也是在心里放的太深,就像当年,他放手让臻儿走时一样。
如今中年已过,本以为已经注定寂寥一生,却蓦然发现,有个人,一直默默跟在你的身后,等你回头。
……
英雄一生,也免不了最后孤塚一座。
雨后的新土掩埋了亲人,娄皇后看着坟头最后一把黄土添上,静静的站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车撵行至郊外的一处石桥旁,娄皇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当年的那棵老柳还在,繁茂的枝叶一直垂到了河里,一如当年的模样。
当年也是在这里,她同家人到陵园祭奠先人回去时,被河面游来游去的野鸭吸引了目光,一时贪玩,悄悄背着行驶在前方的家人,跑下了自己的马车,去追逐河面上的鸭子。
可能久居深闺的女子大都太过于娇弱,一个不留神,她便落入了河中,也落入了一生的宿命之中。
救她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面容冷峻,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他跃下河一言不发的将她救起,娄皇后仍记得,河中的枯枝划破了他的肩膀,抱她上岸后,胳膊的血染红了衣裳。
这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后来她百般打听,才知道他竟是一个被众皇子欺凌,又被皇帝发配到城外寺庙的皇子,耶律离。
当年一颗少女心动的太过突然,所以后来,她又以感谢为由,到城外看过他几次。
少年时的耶律离对她的态度,一如他的人一样,冷漠疏离。
可再坚固冰冷的顽石,时间久了,也被她当初的单纯和热情所感染,一来二去之后,他开始慢慢敞开心扉,接受着她的到来。
而她,也越来越沉溺在那懵懂的感情当中,被他的才华,被他的冷静,被他的一切一切所吸引。
那时的她便知道,他的一生,注定不会在这寺庙中庸庸碌碌的度过。
果然,不出几年,他就一步一步,走上了北狄的高峰,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触手可得。
最后的一把助力,是她给的,当年她执着的,在父亲的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直到大雨倾盆,直到兄长呵斥着将她拉回去,父亲才松了口,答应助他一臂之力,但条件是,许娄家一个皇后。
耶律离做到了,她安安稳稳的做上了皇后,没有一个人可以动摇她的位置。
直到,她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夜里,皇上在她身侧熟睡的时候,偶尔会一身冷汗的惊醒,然后靠着床,坐上良久。
最开始,她以为皇上不过是做了噩梦,可日子久了,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一次,她在皇帝梦呓中,听到了一句“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