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哭了,抽抽噎噎地哭着,为母亲的无情,更为兄长的面无表情——哥哥一点都不在乎吗?难道不希望妈妈能爱他们吗?
可他错了。
当他看见妈妈的车开出大门,而哥哥忽然发了疯似地在车后追赶,他终于明白,哥哥其实不是不在乎。
“妈,你不要走!妈,你留下来!”
哥哥不停地喊,每一声呼喊都像一把刀,割在他心上,他傻傻地听着,伤口汩汩地流血。
那血,一点一滴带走了他的体温,教他全身发冷。
从那之后,每次他面对哥哥,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歉疚。
因为妈妈离开时,只亲了他一个人——
*
他怎么了?
美琪静悄悄地走进客房,看着那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他在梦魇里不时的痉挛,心头肉跟着一阵阵揪紧。
他作梦了,是吗?在梦里见到谁了?为何如此难受?
她僵站在原地,考虑该不该摇醒他,她曾立誓要远离他的,她不想再靠近他。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调开视线,房里窗户半开,窗帘迎风飘舞,窗台上,一只烟灰缸里挤满了烟蒂。
他整个晚上都在抽烟吗?
她倏地皱眉,将窗户关好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她忽然听见了,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痛楚的呓语。
“哥,你别这样,哥,你回来,我求求你,你回来……”
她再次僵住,他在喊他哥吗?为什么?
“我求你,不要再追了……”
追什么?他哥在追什么?
她猜不到,却能从他扭曲的脸庞感受到他内心的纠结,不论他梦到了什么,这件事似乎都在他心上划下很深的伤口。
“啊!”他蓦地低吼一声,从梦中惊跳起身。
她被吓到了,不由得转身望他。
他粗重地喘息,双眼无神,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足足过了将近半分钟,才慢慢回神。
“琪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见到她,面色更苍白,冷汗占据整张脸。
“我……”她答不出来,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冲动地进来,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误会他,想来道歉。
“现在几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忽问。
“九点多了。”
“已经那么晚了?”他惊愕,急忙下床。“抱歉,我明明答应你一早就离开的,我马上收拾行李……”
他忽地感到眩晕,身子一阵摇晃。
“你怎么了?”她担忧地问。他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没事。”他扶着墙稳住身躯。“大概是刚睡醒,精神还不太好。”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太赶,行李可以慢慢收,不急。”话刚出口,她便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她在说什么?这话简直像在挽留他!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她尴尬地想解释。
他却没在听,踉跄地坐上床沿,调匀过分急促的呼吸。
她愣了愣,这才发现他呼吸粗沈,直冒冷汗,恐怕是生病了。
“你怎样?身体不舒服吗?”
他摇头。“我很好。”依然坚持自己没事。
她咬咬唇,忽地走上前,玉手探上他额头,教那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嗯,好像有一点。”
岂止有一点?他烧得惊人!
美琪狠狠瞪他,一定是因为他昨晚冲进海里救人,回来又只顾着向她解释,忘了换下湿衣服,然后又坐在窗边抽烟,吹整晚的风,体力透支,身体才会熬不住。
“你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她厉声责备,轻轻推他胸膛一把。“躺下!”
“可是琪琪……”
“躺好!”她不由他分说,严厉地睨他一眼。
他只得闭嘴,乖乖躺好,让她替他盖好被子,拿来一杯温水和退烧药,要他吃下。
她进厨房,替他熬了碗清淡的粥,命他吃了,接着要他再睡一觉。
趁他睡着的时候,她开车带女儿去看医生,医生替婷婷换药,说休息两个礼拜应该就没事了。
“你听见了,婷婷,这两个礼拜乖乖地不要乱跑乱动,脚伤才会快点好。”回家的路上,她嘱咐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