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扎木合哽咽,上前半跪在地。赵墨随其身后低头默声,神色也是万分悲痛。安夏王奄奄一息已近弥留,他费力睁开双眼抬手微微动下手指。扎木合凑上前去含泪垂首,过了片刻,安夏王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道:“复地……复地之念不……不……可灭,阿朔……阿朔……年少……年少懵懂……以后……就靠你……你们二人扶持。”
话音刚落,他猛咳一阵,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青洛见状连忙上前在他胸口行了一针这才稍稍减缓些。赵墨剑眉紧蹙,眼中悲色情真意切,他缓缓语气低声道:“王爷吉人天相,自会逃过此劫,您不要多虑,好好歇息才是。”
安夏王听后哼哼苦笑两声,无奈摆手摇头,刚想开口又是一阵猛咳。青洛边替他施针边回头对赵墨和扎木合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让王爷歇息。”
赵墨与扎木合拱手领命,正当要走安夏王极费力忍住咳,硬是挤出一句:“把赵医士请来。”
这时卿卿已在帐外,她正在向人打听安夏王为何会突然病急,侍将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进帐就见王爷俯在榻边呕血,面色惨白如霜,连话都说不出。后来他们请来青洛,没想到青洛来了也无可奈何。说到此处,卿卿凝了神色,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她连忙转过头去,赵墨恰巧走出,一见到卿卿他稍稍摇头。
“王爷请你进去。”赵墨低声而道,暗中递上一个眼神。卿卿抿嘴点头,没有多想便掀帘而入。青洛和拓跋朔都在,只是没了前几天的神气,而安夏王更是气短神昏,性命岌岌可危。卿卿心中涌起一阵难言悲痛,想到安夏王恩德,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走近时她故意收起悲色莞尔而笑。
“王爷。”
安夏王闻后笑逐颜开,看似疲惫却暖人心肠。拓跋朔就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卿卿身上没有多少父王的影子,可是这般看来就如同父女,他内心酸楚难忍,不知如何面对这场生离死别,他不愿相信又气愤不已,不明白上天为何会如此不公,为何要将他所爱的人一个个从身边夺走,但见到父王这垂死模样,哪怕心如刀绞也只能无奈接受。见到父王把手伸向卿卿,他难过地扭过头去,卿卿跪在榻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冰冷的、她从未握过的大手。
“赵医士,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安夏王拧着眉,吃力地一字一顿道。卿卿微微摇头,硬是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王爷言重了。这是臣之责,臣理应效力。”
安夏王深吐口气又连连摇头。“都是本王欠的,本王有愧于你……”
“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卿卿不由加重手心之力,似乎想把他的手捂暖。安夏王一边苦笑着一边反握住她的手,琥珀色的眸里既有慈父般的怜惜又有不为人知的愧疚。
“传本王口谕,卿女天资清懿,性与贤明,今尊其为怀德公主,望其光我宗室,保此殊荣,永绥后禄。”下完这道旨,安夏王就如脱尽全力,急喘吁吁。卿卿见势不妙忙把住其腕脉,脉象乱而无章,时断时续,看他脸色青白,青洛及拓跋朔急忙聚上前来。
“徒儿,你先出去!”青洛急声道,卿卿惊慌无措,想要帮忙却不知从哪儿下手。青洛似乎闲她碍事又将她赶出帐外。众人见卿卿出来,蜂拥而上问起王爷,她只是一再摇头,缄默不语。接下来整整一天都无人能进,扎木合以及赵墨他们都候在帐外寸步不离。酉时三刻,青洛终于走出现身,摇头对众人道:“我已尽力,可惜回天乏术。”
天元三十一年,四月十九,安夏王薨于夏城,这一年他不过三十四岁。
第133章 转折收拢章
按西夏古老习俗,日出之时要将尸首火化成灰。青洛和拓跋朔替安夏王整理遗容, 赵墨与扎合木将他抬上木堆, 烈火燃起荣华富贵皆化作一缕青烟, 随着他的肉身渐渐消逝。西夏军旧部围在火堆旁哼吟别人听不懂的古老曲调, 犹如念颂往生经文直到一轮火日映红天际。安夏王的骨灰撒向山谷,风吹过来散了眼前灰白, 拓跋朔终于忍不住流泪悲泣。
“我不该哭,我不能哭……”他泪如泉涌, 用西夏语喃喃自语, 无助悲痛如细针侵遍全身。如今母后和王姐不知所踪, 最敬爱的父王也离他而去,称霸一方的拓跋氏只剩下他。光阴轮回, 卿卿从他身上看到儿时的自己, 她希望他能坚强挺住, 千万别低头丧气,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才能好听。赵墨比她快了一步先走到拓跋朔前面, 他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眨眼之间拓跋朔收了眼泪止住哭, 抿嘴重重点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