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橘袖又自觉扯上李书成的衣角,那片布早已褶皱泛黄,李书成从不在意。她看着他偏头对橘袖说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氤氲涟漪,而橘袖歪歪头看他却又低下头去,只是拉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那样的温暖,她从未触及。
看得方锦眼中的寂寥,师弟挠了挠头,“这家伙那眼中亮闪闪的不会是泪水吧?”师兄仔细盯着还在出神的方锦看了看,煞有介事地说,“圆眼里还是尖眼里的亮晶晶?你是不是看成眼屎了?”
师弟、回过神的方锦:“……”
方锦微微撩起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挑衅地看着墙头两人。小师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腕……上的师门圣物,咬牙切齿。方锦是一只荷妖,小师弟师门初级考试最后一个试炼就是捉住方锦,并取回上清石,就是现在被串了绳戴在方锦手腕上的那块小石头。师兄弟二人结界做法皆是师门法术,上清石偏偏可以斗破同门法力,所以这次的考试难度不小。师兄抱臂淡定地接受方锦的挑衅,心里却把出题的师叔祖问候了一遍,不让用法术,那么就是纯粹拼武力和智力了。只是……他扭头看向龇牙咧嘴的师弟,顿时有了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师弟他,分明是没有脑子的呀……
师兄抬头,目光穿过城镇村庄,穿过连绵群山,穿过云海……他多么希望可以一直穿到师门去,看看他那为老不尊的师叔祖正在做什么……
七绝山,千流派,九宁宫。
竹林掩映小桥流水,一方石桌虚虚浮在流水之上。石桌旁两人浮空对坐,水气氤氲了两人的面容,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一人眨眼,棋盘上凭空多出一枚黑子,他看着棋局上只差几子就要连成的白色长龙,笑着捋了捋胡须,白色衣袖上流光滑动,一个“言”字若隐若现。他看向对手,“要出来咯。”对面之人一身蓝衣,衣袖流光中也显出一个字,只是并不清晰,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还没出来就被你给堵死了。不过,你以为你的黑色巨刀能逃过去吗?”又是一个眨眼,一枚白子落下。
白衣老者不以为意,笑容不变,落下一枚黑子。“师叔,你一向只看两着之内啊。”棋盘局势突变,一道黑线穿过巨龙之头,将巨龙一着击杀,白衣老者偏头奉上一杯茶来,“师叔,破。要出现的终会出现,该来的总要到来。”
蓝衣老者一张娃娃脸,配上严肃的表情甚是好笑,他抄着手研究棋局,愤愤不平,“如果不是你中间插了一手,那些不该出现的就不会出现。我好好的棋局都被你捣乱了。” 白衣一挥,棋盘消失不见。“岂止只有我插手?那个他、他、他,还有他不都是吗?挡不住的。”白衣老者拿着杯盖轻轻浮了浮茶叶沫子,“嗒嗒”撞击了四下。他挑眉看向蓝衣老者,“话说,师叔,不是你十年前把上清石借出去的吗?那上清石可以净化污浊,固本培元,增加灵力,那荷妖拿它做什么就不用我挑明了吧?”
娃娃脸气的满脸通红,“哼,我就说你师父那个不要脸的收了你这样一个更不要脸的徒弟专门来气我,混帐师侄!孽畜师弟!哼!”
混帐师侄抿了口茶水,笑得轻松,“让你爱看戏,倒是注定把她带过来啊。这个徒弟,我收定了啊。就你乱出手,净帮倒忙。”
看惯了师侄的丑恶嘴脸,娃娃脸扭头生气,“都是一群痴儿,你们都不如我洒脱。哼!”
“洒脱?是,嗯,对,咦……呵呵。”混帐师侄低头喝茶,一丝戏谑随水入喉,“也不知是谁输了棋每次都要耍赖皮……”
九宁宫外,巡守弟子忽见宫内紫光蓝光乍起交缠,他们习以为常地选择无视。掌门和长老,童心未泯啊。
天色渐暗,方锦看向对面墙头,那两个小弟子早已离去。她低着头将一盒盒香粉收好,推着小车向镇郊走去。她穿过几条小巷,过了裕兴桥,抬眼看了看要走的这段路,然后发出一声冷笑。裕兴桥,哈,桥连两方,人间、地狱。这里是镇中最下等人的聚集地,路上青石砖早已看不出颜色,随处可见酒后污浊的排泄物,道路两旁散坐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方锦推着车,就从这样的路上走过。她的家,在小巷深处。
车轮压过不甚平坦的石路,碰撞的咣当声以及车轮转动的吱扭声,就在这样的小巷中慢慢传开了去。明明还有几家酒坊赌场喧闹不休,但是方锦耳中也不过只有那两种声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