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奕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别问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母后气消了,就会放你出去的。”
看出紫奕的为难,七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是夜,王城长溪降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静谧的牢狱中,七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却只是安静听着窗外的雨,太过出神也就忘记了眨眼。在受了九芊一掌,以及被三味真火不近身包围了一个时辰之后,尽管得到了紫奕的治疗,身体的疼痛还是会从四处一阵阵传来。元气大伤,不是一时的治疗就可以痊愈的。
这样趴着,是她压抑疼痛的最舒服的姿势。
有凉意突然从上方的窗子降了下来,七袖眨了眨眼,费力地抬起头看了上去。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她又趴了下去,想着外面有风有雨真是惬意。而她现在,除了觉得热,那就是疼,灼热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母后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
何生站在墙外,慢慢放下了刚才施法结印的手。没有结界防护,没有撑伞挡雨,一袭淡青衣衫已然被夜雨浸透。他与她,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负手远目,视线想要穿过这朦胧雨帘看到妖母九芊的赦免,却只是颓然。
初闻七袖被关这件事时,何生正在紫影宫同七吟下棋,而七逸也在紫影宫玩耍。一得到消息,三人便立即去了紫霏宫求情。彼时妖母九芊看着他们三个面无表情,只淡淡吩咐让七吟七逸离开,只留下自己一人。
“何生,云乔的名字你必然不会陌生。”九芊深紫色的眼眸看向他,开口说得却是这样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想来妖母已经知道他去紫霭阁调查云乔的事,现在提起定是询问云乔与七袖的关系。很快在心里做了一番计较,何生道:“花仙云乔下界查看长溪木樨生长状况时,与公主结识。微臣并非时时刻刻守在公主身边,具体也不甚清楚。许是公主与花仙云乔投缘,以朋友相交,便命我去探查那云乔的情况。”
九芊眸色更深了几分,前段时间为了聚灵瓶的事情耗费心神,那个小花仙的到来她也没有觉察,现在想来便有些后怕。如果袖儿出了什么事……她定了定心神,吩咐何生:“你带人守在火牢周围,待云乔出现,在他离开时将他留住。”
“可明白我的意思?”
何生叩首:“明白。微臣定不负所托。”
分明是关心着七袖公主,却不给她疗伤,也不放她出去。何生实在是不能理解。雨渐渐小了起来,何生看着遥远的夜空,面色有些苍白。花仙云乔和公主以及公主被关押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妖母命自己守在这里只为等待云乔到来?妖母怎知云乔一定会来呢?
太多的疑问不能得到解决,何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但望你能来。
已近天明,雨已经停住。云乔坐在云头,趋着云彩下降了些,又下降了些,直降到紫荇宫宫殿屋顶才停住。他拢着袖子隔着云向下看了一眼,前些日子的那个洞还在,似乎咧着嘴在说,有本事你下来,下来就用雷劈你。他轻哼一声,回忆刚泛起来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云乔做事一向随心,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现下来到长溪紫荇宫,就是因为心里总放心不下七袖,便寻摸着趁着夜尽来看上一眼,求个安稳。
他心里想,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
正准备跳下云头,就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原是故人到访,九芊等候多时了。”
云乔心中一动,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凌空而立的九芊身着紫色曳地长裙,绝世风华不可替代,繁复重叠的层褶花纹渐变而上,宽大袖口上仔细绣着象征妖族王者的条纹。细看上去,及腰长发未束掩映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精致面容,眉心一颗紫玉吊坠恰到好处地隔开远山黛眉。而那双紫色的眼眸,散发出别样动人的光彩,似乎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万劫不复。她一直带着笑,与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轻哼一声,云乔挂上客气疏离的笑,自云端站起朝着九芊行礼,“小仙云乔见过妖母九芊。承蒙妖母抬举,小仙不胜惶恐。”
九芊坦然受礼,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让云乔恨上心头,“不必多礼,我与你母亲云嫣总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云乔怒极反笑,“不曾想到,堂堂妖母还记得小仙母亲,小仙真真是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