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却是有些好奇,“我是按方子拿的,不曾添加龙胆草。药抓好后直接交予夫人的贴身婢女半夏,并无修改。”
“方才在后堂已经问过半夏,从接手到熬煮,再至端药都未经她人。”七吟沉痛道,“不是你抓错了药,还能是谁?!”
方锦求助般看了云乔一眼,泪凝于睫,“龙胆草放在顶层左数三格内,桂枝却在五层左数五格内,我不可能拿错的啊……”
听了她的话,司药恍然大悟,“方锦姑娘方才所说是上月药斗的排布,此月因为部分药材缺少,加之时下肝胆之病盛行,需常用龙胆草一类清肝利胆之药,便将龙胆草的药斗下放了一些。此事药铺大夫、学徒皆已知晓……方锦姑娘你……”
云乔脸色突然煞白,接触到方锦疑惑的目光之后,他沉声道:“是我忘了……”
“即使拿错了,方锦姑娘你应该从外形气味上就分辨出来,龙胆草怎么可能和桂枝一样呢?”司药看向方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方锦却愣在原地,说自己一时大意,还是自负自己对药斗的熟悉,亦或是一念之差没有多加考虑……说什么重要么?还能说什么呢……
七吟闭了闭眼,内心的五味陈杂让他喘不过气。司药的失职,云乔的遗忘,方锦的失误,还有他自己的繁忙不在青翊身边,以及自己对于药材进购事情的处理不当,原来自己也是这件事的一个促成者……种种的原因,他都不知道该怪谁好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这一团糊涂账,谁能算得清?
青渊长叹一口气,有些疲惫地看向七吟,“这是你药铺的内务,我没资格插手。小翊命不好,乱七八糟的几个巧合让她丢了孩子。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幸好不是害了万千百姓,否则那样大的过错,谁来承担……”
七吟慌忙起身,“岳父……”
青渊摆了摆手,“我去看看小翊,这里你自己处理吧。”
颓然坐回椅子上,七吟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许久都不曾说话。
“少爷……”管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让大家都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望少爷早些决断。”
七吟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不日便会给大家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的。”
从药铺回来之后,任凭何生怎样劝七袖,她都不曾开口讲一句话。即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讲明,她仍是固执地以为这件事的发生有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何生也不会去找她,那么就不会是方锦抓的药;如果当时她在青翊身边,那么她就能察觉出药的异常,那么就可以避免小产……
“你这样,究竟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在惩罚我呢?”何生看着她,轻声道,“我不该去找你,不该劝你回来,是我错了,对不对?”
七袖忽然愣住,何生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她的自我发问。她自己责备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在埋怨何生?因为想要逃避,所以以为自己这样便可以减轻罪恶的感觉?还是想把这种负罪感强压到何生身上?
她忽地抬起头来,有些慌乱地看向何生,“不,不是的,我……”却又感到愧疚地低下头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生蹲下身子,将她望着,如释重负地笑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接着说,“你对嫂嫂的心意我明白,现下你的所思所想只是在强加罪责。嫂嫂小产这件事,那么多的巧合挤在一起,不是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的。”
“袖儿,嫂嫂现在需要休养,你应当照顾好自己,这样才可以去照顾她。否则,你日日做出这样一副难过的样子,岂不是故意引起嫂嫂的伤心事么?”
七袖与他对视,接收到他目光中的包容与鼓励,鼻子一酸,心中的难过与自责却是少了许多。她将他扶起,“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何生摇了摇头,“我说过的,我会陪着你呢。你不要乱想,也不要遇到事情就把我排除在外。你要告诉我,相信我,依赖我。好么?”
“好。”七袖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吃药对不对?我现在去给你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