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以身相许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祝和畅语气打结,现在他不是爷儿,而是乖乖挨骂的受气包。
但他竟然不气也不恼,他只是心疼她哭得红肿的眼睛。
不知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意她的一切;她越是走了进来,他就越是放不开。灰色的生命,因她慢慢添上了色彩,即使他曾抗拒过,但那颜色渐层染了进来,他再也无法抵挡。
“好了,别哭了。”他轻轻拢住她剧烈颤抖的身子,仍不敢遽然抱住她,只得轻抚她的头顶,劝哄似地道:“哪有那么多眼泪可流,小心把身子哭干了。”
“哭干就哭干!这里是坟地,九爷就地将我埋了吧。”
“说什么傻话。”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她纳进了怀抱,希冀能给予她一点点的温暖。“我可不想损失一员伙计,兄弟们更不想回头吃祝福煮的面疙瘩。听着了,下回出货,?仍得跟着出门。”
“你不是不要我吗!”她早已哭得昏天黑地,埋在他怀里抽泣着。“你昨儿要我进谢府,我好怕九爷不要我了,因为我骗九爷说,我没有亲人,可九爷知道我娘在里头,会要我留下来……”
他心口重重地一揪!这是他头一回听她说出心底的软弱,他为之震撼,更为之心痛。
天涯茫茫,他竟然无法让她信赖倚靠,他算是什么见鬼的爷儿呀!
“傻眉儿,?想哪儿去了,九爷怎会不要?。”他更加拥紧了她。
“你以前就不想留我了。”她仍是闷声哭泣。“九爷,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主动要求出来送货,是因为我想知道,山外的山有多高,看不见尽头的路有多长,好可以找到一个将来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是……呜呜,我心里这座山都走不过去了……”
“?今天走过去了。”
“九爷,怎么办?我今后要去哪里?我没地方去了……”
“眉儿,?忘了吗?我们就要回家了。”
“回家?”她痴迷地抬起脸,望向那对有着奇异温柔的深邃眼眸。
“?的家在京城,叔儿婶儿还盼着?回去呢。”
她的家在京城?她捏着手里的镯子,记起了喂她吃饭的婶儿、会帮忙烧饭洗衣的叔儿、以及笑口常开喊她大姐的祝福,当然了,还有一个总爱自吹自擂、脾气古怪暴躁、却是一点也不可怕的九爷。
好温暖!她又披上九爷温热的外袍了吗?暖和得令她好想掉泪。
“九爷!”她往更温暖的地方蹭去,让自己哭个痛快。
“吓!怎么哭得更凶了?”他慌张地拍抚她,又揉揉她的头发,一筹莫展,唯一能做的,仍是紧紧拥住这个孤单的身子,让她放心倚赖。
日头高升,遍地金光,红色风车轻快地打转,山坡下的道路绵延而去,通向京城的家。
第七章
一望无际的绿色平野上,冒出了一丛丛的黄菊,仿佛是散落在绿毯上的硕大珍珠,颗颗鲜明亮丽。
悦眉兴奋地策马过去,俯身察看片刻,再直起身子望向那双总是盯住她的眸子,期待地问道:“九爷?”
祝和畅朝她点点头,表示他的同意,又朝车队的兄弟们摆了摆手。
“呵呵,九爷又叫我们先走了。”阿阳笑得很开心。
“九爷,接着!”祝福从车厢里掏出一个篮子,扔了出去。
“祝福!”祝和畅全心放在悦眉身上,差点给篮子砸个正着,恼得变了脸,“你乱扔一通,要是砸坏篮子,你立刻编得出来吗?!”
“哎哟,九爷不怕被砸伤,倒怕砸坏大姐的篮子?”祝福大呼小叫。
“九爷,你和大姐慢慢赏花,消消气吧。”其他伙计也热烈地附和道:“大姐,?采了菊花,回去得教我家那口子染新布喔。”
“没问题。”悦眉跳下马匹,露出明媚的笑容。
一群伙计驾着车队,嘻嘻哈哈地往前先行,留下一脸僵硬的祝和畅。
悦眉接过他手上的篮子,没有多说话,转身望向鲜黄硕美的菊花。
好难得,在天寒地冻的腊月天里,竟然淋漓尽致地开了一大片。她不觉望向朗朗蓝天,是否今年没有那么冷,花儿因此仍能继续盛开呢?
浮云像打散的棉絮,薄薄地铺在天上,她的心亦是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