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正是那抹浅浅的笑意让他答应西王母留在昆仑,接受神咒,想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不知道缓兵之计算不算借口,他只是不记得自母亲故去后多久没人对自己笑过了……
之后的一个月,他才从对他爱理不理的女官嘴里打听到了那名少女是谁。
当听到“神农帝姬”四字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何谓“云泥之别”。
没想到那般尊贵的她竟会在这一刻出现在眼前,还将他如此卑微的身份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令他顿觉无所遁形。
他低垂下脑袋,咬牙颓然道:“是又如何。”
峕姬其实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爽快,此前因少昊之故阴霾的心绪一扫而空,“不如何啊,本姬救过不少人族就是没救过人族帝子,往后可以拿出来跟青未显摆。”
少昊重伤是神界的秘密,她虽救了他却不能拿出来说,但救了亓官思就算不上什么秘密。她浅笑嫣然,慢慢放开他的手,让光圈独自停留在他周身。
“你……不可以说出去,我的身份有失仙族、人族颜面,宣扬出去兹事体大。”亓官思忙告诫她一番,“何况,我算不上什么帝子。”
他想起过往苦不堪言的日子,神色黯然。
“好吧。”
峕姬瘪嘴,只能点头应道:“本姬日前还听说主上还请来浮黎元始天尊来为你传业授课,他可是盘古氏唯一的传人,还是仙界的创始人呢!你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想偷跑!”
亓官思侧首看着远方天幕,神色里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决然,“能拜浮黎元始天尊为师的确是我的福分,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峕姬一脸无奈地摇了摇,“你去不了的。昆仑天幕连帝俊闯了都会被削掉一层皮,何况是你。”
亓官思一听,看着眼前看也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天幕结界,挫败地跌坐在地,将匕首用力一摔,气急败坏大声喊道:“去又去不了!呆又呆不下去!那你让我怎么办,他们说今日午时就要将我母亲的尸骨挖出来分尸祭天!”
峕姬一听,极为错愕。
亓官思是人帝轩辕的儿子,那么他的母亲必然是一位仙女,人族竟敢拿仙族祭天做这种荒唐事难道不怕天谴么?!
“你母亲是何身份?人族竟敢无视天道,以下犯上残骸仙族?”
亓官思听了,屈身坐成一团将头死死地埋到环抱的手臂间,不知是气还是悲身子颤颤发着抖,久久才轻声开口,“是天女白泽。”
峕姬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她,她不是人仙么?她……”
白泽,她不仅是人仙,她还是仙族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仙:
黄帝姬轩辕唯一的妹妹,人族最尊贵的长公主——姬白泽!
难怪亓官思的身份如此密不可宣,他竟是人间皇家乱伦的产物,他的母亲竟是自己的亲姑姑!
峕姬感觉到脑袋里有些发白,小嘴张合张合数次才找回声音,“……那,那你母亲怎么死的?听说十年前,黄帝巡狩东海,逮到了一只祥兽。那兽也唤白泽,能人言通万物……可最后说是,为人间瘟疫祈福,死于皇都城门口……”
她的嘴巴在发颤,抿了抿好几下才道:“那祥兽,莫莫不是……天女白泽?”
亓官思没有回应她,但攒得死死青筋暴露的拳头早已言明峕姬的推测真实与否。
峕姬愕然后退两步,喘了两口气,“这……这黄帝未免也太,太丧心病狂了!竟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不惜如此残骸仙族!”
蹲坐在地的亓官思变得低哑的声音闷闷传来,“不,是母亲自愿的,她是自绝。”
自绝?!
旹姬不明急道:“就算这样,既然掩盖过去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将白泽天女的尸骨挖出来分尸祭天!”
亓官思自手臂间抬起头,眼眶泛红,眼白充血,恨极恶极的表情一览无遗,刚刚躯体被神咒折磨得死去活来都没如此表情。
“因为,姬轩辕的次妃嫫母撞破了我母亲的计策。母亲临死前将我留在亓官氏族抚养,独自化为祥兽在城门口自尽,却秘密地给姬轩辕留下了一封血书。正是这封血书,让嫫母的侍婢不经意间发现了。”
亓官思转过头,赤红的双眼却流不出一滴泪,令人看得肝胆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