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皱起眉头,“这可是千金换一面啊,似乎不太划算。”还有点亏。
共工笑得那个勉强中带得逞,又言道:“外加岁岁十坛白羽酿?”
此话一出,招来了对面少昊的一个横眉冷眼,那头可高兴了坏了嗜酒成性的西王母,“什么条件?”
少昊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十坛美酒换一个囚徒,敢问娘娘划算不?”
西王母一听,心底似早有了底,脸色沉了下来,“少昊,本主前日是碍于常羲姐姐的面子同意你去见赤松子,也想过你可能会遇见她。不过,她不是你可以随意带走的人,你也不是可以随意带走她的人。”说到一半,叹息再道,“天道在上,不可逆天而为。”
少昊听了,也不着急答话,弄都周围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许久才听他冷冷答道:“天道是何物,没听说过。”
他的声色原是暖暖朗朗,此刻透出的是清清冷冷,说的共工等人皆不敢帮腔,既是怕逆了西王母的鳞,又怕搅了少昊的局。
“少昊,本主原以为你经过历练能独当一面定然沉稳有虑,没想还和个稚儿没两样。”西王母果真放下酒杯,沉拉下了脸,严肃道:“峕姬生下来就注定她了不属于六界任何一方,任何一人,你莫要为了一时情爱毁了你二人的前程,甚至小命!除了八十多年前在神农侍奉听訞的日子,你们见面的次数甚至可以拿指头数!”
少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那种冷漠与讥诮在他的深深幽瞳里闪动,“娘娘,继承月神族血统的人会仅凭一见钟情便冲动鲁莽么?而您的侄女儿,看起来像是个让人一见钟情的人么?我们两个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如果没有稳妥的办法,您认为我们真会抛下前程抛下家国抛下神职抛下众生只为自己一天一日的你侬我侬么?”
西王母一滞,被他的话堵了口。
少昊挥开殷契想帮劝的手,霍然起身,“娘娘,我们神族活的岁月太过漫长,生命里最多不过是时间,天地不灭神则不灭。而在漫长的时间里,情衷又有几人,难道走遍六界历经万年唯一一个令你牵挂在怀的人,你会不明白她在自己心底的意义么?这般情愁,又与见过几次面有多大干系,心系了就是系上了。”
“……”西王母或怒或虑地瞅着少昊,一时无法反驳之。
少昊慢步下了堂阶,在众人静视中走到殿门口,一身金绣白袍纹着无数凤鸟,在微光下栩栩如生,那股卓绝傲气与其主人一模一样,忽又回首,道:“不知为何,本主活到现在想要的实在太少,余下少数几个便一定要拿到手,绝不相让。”
说完一笑,转身离去,不再回顾,留下一堂面面相觑的人。
但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坚定果决和孤独狂傲让在场所有人皆为一怔。
后来,西王母才想起那眼神与何人相似,那是帝俊当年征服神界五大国俾睨天下的一刻才有的眼神。
当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少昊已不能用年少说夸的“人中龙凤”四字来形容,他已是平定仙人二界站稳神界天西的一方大帝……
少昊头也不回出了昆仑神殿,径直来到不周山下一处雪山脚,覆盖天地的白雪在冷冽的寒风中优雅下落,他抄手立于雪地里,任雪花沾上发梢衣衫。
这满目的白令他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少昊喜白无人不晓,在人界闲暇之时他也想过兴许是峕姬出现在漫布天地的白雪,天的雪,地的苍,人的白,三者融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才令他对峕姬留下如此深刻不可磨灭的思念。
他要的不是世间纷纷扰扰的绝色天香,他要的不过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独一无二。
雪絮纷纷下,也不只站了多久,只见不周山上有一方忽而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奈何转瞬即逝。
少昊往光灭的地方望去,不消一会儿,有一白衣萃蓝女子扶着山壁慢慢走出小径,他露出了独属于她一人的暖笑,暖若朝阳,仿佛足够融化这片天地间所有冰寒。
峕姬收起天晷,施施然往他的方向走来,心底突然闪出一句人间话本里的词句:奴的良人,天涯已过,今在咫尺……
在雪里的他全身上下都是白雪,几乎快和天地融在一块了,唯有那深邃的眼神紧紧跟随着她,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如此坚定的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