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梧桐,叶生既婀娜,落叶更扶疏。
你是她最爱的树木,我为她种了七百年,这片林子今终于迎来了主人,梧桐啊,你可欢喜?
面对满目美丽的红色,他思绪潮涌……
这半年来,他接回了峕姬暂居招拒,本想好好款待她,好好照顾她,奈何六界事杂何其烦扰,逼得他不得不屡屡下界,无一天安定日子可言,甚至在招拒没呆上完整的一天来陪伴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心口挂着招拒,人却在千千万万里之外。
无法立刻想中天禀告婚事,就这样遮遮掩掩地藏着,于她,他实在有愧。
他原以为自己为她付出的努力,要比她的多得多,其实回头想一想,他付出的是只是自己本就无尽的时间,而她付出的岂止是时间,她的声誉,她的名节,她的族人,她的神职,还有她的骄傲。
旹儿啊旹儿,该拿你如何是好呢?即使百倍的好,也不足以弥补你所失去的万分之一……
“少昊!”
一声轻唤拉回他的思绪,蓦然回首,回廊那头有一轮赤焰红日冉冉升起,峕姬从红日升起的地方缓缓走来,一手提着繁冗的宫裙,一手扶着回廊抄手艰难地在拱廊上追赶着他的步伐。
这就是他少昊所心仪的女人,她从不在乎容貌外观,不会要人危难相助,不会放弃艰难困苦,坚韧而独立,勇敢而有谋,她不像世上那些生而柔弱的女子,她的心坚强得男儿都得服输。
这样的女子,她是用寸寸心寸寸念过着每一天,百折千回之后自会让人回味无穷,想他少昊独爱此孤芳,幸而无人发觉让他一人独占了。
“旹儿,快来!”
他向她招招手,看着她举步维艰,下意识想过去抱起她代行,却见她走得满脸红润,喜上眉梢,便不忍打断她此刻的欢愉。
“等等我!”
红日高悬于东方,峕姬被那繁冗的宫裙不胜烦扰,怒地直接拉起来,往少昊的方向跑来。
少昊候在拱廊尽头,一袭白袍迎风而展,反手指着不远梧桐林,“快点,你瞧,凤凰儿都飞来了!”
“你真是讨厌,一大早把我挖起来说要带我去看凤栖梧桐,却弄了这么身衣裳来,敢情是要捉弄本姬么!”
峕姬最后怒极了,甩下裙摆,干脆立在原地不跑了。
“你这丫头,平时连宫装都不穿,现在却连‘本姬’都冒出来了!”
少昊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走过拱廊,宠溺地牵起她柔荑,两人慢慢往梧桐林走去。
他们的命运就仿佛这满园遍地的梧桐树,枝叶参差交错,时而随风东西,但风若远去便又会继续纠纠缠缠。
少昊微笑地赏着梧桐美景,手中是她真实存在的温度,这一刻他曾花了千年时间相求才来,委实不易……
他突然一顿,随口问道:“旹儿,云履穿了么?”
“穿了……”
不问还好,一问峕姬立时皱起了柳眉。
“到了林子里可不能脱掉哦!”
“知道知道,你真啰嗦!”
睨了他一眼,又忽而一笑,“瞧瞧,这掌了天西之权,小萝卜头都成了这般人模人样,真是人靠衣装啊!”
少昊也瞟了她一眼,雍容一笑,“我家旹儿穿了这招拒的宫装,也出落的如芙蓉花一般。”
峕姬被说得脸红,作势要挣开他的手,但没能得逞,只能沉声嗔道:“别一口一个我家,本姬可是听说帝俊陛下终于放弃了与神农联姻的事情,钦点了几名青阳少阳和金天的族女要给某个天纵英才的‘帝子’做帝子妃,以壮大天西呢。”
少昊挑眉,这些无聊事是谁透露给她的,支支吾吾地撤着她的手,“嗯,貌似是有这么回事呢。”
峕姬立刻瞪眼扫过,他依旧笑得一副坦荡正派模样,“不过……我想那‘帝子’不用靠区区的几个族女也能壮大天西。”
她别过脸去,“油嘴滑舌……”
少昊觉得她对自己的定义说得还算不错,掰回她的脸,抬抬下巴示意,“看,凤凰都来了,凤王也来了!”
峕姬一愣,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少昊所指的方向,放眼朝林间望去,只见红灿灿的朝霞之下的梧桐林栖息了数千只大大小小种类不同的凤凰,或红或紫,或青或白,或金或黄,朱雀振翅红如烈火奔放,鸑鷟昂首紫若渊深瑰丽,青鸾轻跳青比苍之幽茫,鸿鹄低飞白逾月之洗练,鹓鶵摆尾黄似秋之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