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夏天,婶婶从京城寄来了信,说已经在京城帮我们找好了房子,让我们即刻动身去投奔他们。那些日子,我总觉得姨娘不知什么就会回来,倔强着不肯走,经常一个人跑到那个悬崖边往下望,我想,姨娘在下面万一没死,又没有吃的怎么办?几次我都偷偷把家里的馒头用纸包好,从山上扔了下去,但每次都被爹给拖回来,锁在屋里几天不让出去。而他自己就出院子里坐着,抽一口闷烟,一声声的叹气。日子一天天的熬过去,我也终于明白姨娘是再也见不到了。我们已经是天地隔,永世别了。
后来边境的局势再一次紧张起来,我不得不离开了生活八年的故乡,跟着家里去了京城,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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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嫁
乾元二十一年十月初六,经过了半年多的辛苦跋涉,我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御京。御京不是京城,顾名思义就是拱卫京城的一个外城,这里离京师不远,也就不到十里地,也算是半个天子脚下。正因为如此,御京也是相当的繁华,至少,比石镇要好不知多少倍,这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却也没有娘亲。
我们住的房子和二叔家隔了一条街,原本是婶婶娘家的家产,准备以后给祥哥娶媳妇用的。我们一分钱没花就住了进去,爹爹觉得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到叔的店里帮忙,一天从早忙到晚,晚上也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不怎么搭理娘,只是偶尔问上我几句。娘知道这是爹在生娘的气,气她当时为什么要把姨娘逼上绝路,所以娘也保持沉默,尽量不让爹心情不顺。
自从姨娘把我托付给了婶婶,婶婶就待我和亲女儿一样,有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会从祥哥那留出一份给我 。晚上左邻右舍们聚在街口纳凉,我和祥哥在一边玩,李婶端着刚炒好的豆子出来,逗着祥哥问:“小祥,你姐姐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了你妹妹了,你还和她玩,你不恼她呀?”
祥哥拍拍胸脯满不在乎的说:“她是我媳妇,我一个大男人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哎呦,看看,这么小就懂的疼媳妇了啊。”他们咧开大嘴,笑的前仰后合。
就此,我和祥哥的关系也在小伙伴们中间传开,平常一起玩“过人家”的时候,我和祥哥就是理所当然的搭档,从没有其他小伙伴来拆我们的对儿,只有一次,我头天晚上做针线做得晚了,第二天早上日头上窗了我才起来,来到大院里,大家都已经开始游戏了,祥哥以为我不来了,便和隔壁成衣铺家的女孩子刘凤儿搭了伴儿,落单的我只能给祥哥当小妾,我一赌气,转身跑回了屋,十多天都没有见他,最后还是婶婶把我领家去,当着我的面儿,把祥哥骂了一顿方才作罢。婶婶对爹笑说:“钰凝这丫头要强呦,不是个受气的娃。”婶婶是祥哥的姐姐,我是要给祥哥做媳妇的,那婶婶也是我的姐姐,她性子好,待人宽厚,每次祥哥把我惹哭了,她都会把祥哥骂一顿,然后把我搂过去,给我擦眼泪,安慰我。我将来没有恶婆婆,有的是亲厚的姐姐和善良厚实的丈夫,我相信我的未来一定会过的很好,会比娘幸福。但是我心里却不敢去往深往远去想,总是觉得自己更远的前方一片混沌,像彤云的天空,无法一直抓住那时隐时现的阳光,不知道下一刻是阴雨还是晴天。
时光如梭飞逝,这一年我已经十四岁,我们长大了,也知道害臊了,祥哥不再大声地在人们面前喊我媳妇,我也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后面喊哥哥的小丫头。白天祥哥在他屋里读书,我在自己家里做针线活。虽然我们见面少了,但彼此的心却离的更近了。晚上太阳刚落山,我们就相约在不远处小树林里的小溪旁见面。此时正值盛夏,树儿茂,虫儿鸣,我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往河里仍石子,一边仔细地听着脚步声脚步声响。祥哥从家里一路跑过来脸上汗涔涔地,手里拿着一个小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婶子最喜欢的那个手镯。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笑笑说:‘这是我从姐姐梳妆台上悄悄拿来的,送给你。’
我连忙推给他,“你真是读圣贤书的秀才,鸡鸣狗盗的事都学会了。”
“凝妹,你听我说完嘛。其实啊,我姐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今天拿这个手镯的时候,我看见她还躲在一旁偷偷地笑呢。”
“瞧你那傻样儿。”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嗤嗤地笑了。月光照在祥哥的脸上,青涩又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