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细致琢磨,那日娘亲的一番慷慨说辞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却如今时今日本仙执眼巴前的小凤凰,不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桃花雨淋了脑子又是甚?
我颓然一叹,悲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今个怎么不见小止,往常数他最为欢实折腾,他这一不聒噪,我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呃?”念芷呆呆邓邓地望着我,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光华敛聚,寸许未移。
我顿感头疼。这气死人的妮子,莫不是这一场风月来得凌冽,使他烧坏了脑子,走火入了魔?此之一观,凤凰还是从前那个眉眼如画的凤凰,衣裳还是从前那件粉荷窄袖对襟襦裙,却然不知脑子还是不是从前那副脑子?
“念芷,念芷……”我俯身挨近她一些,低头在她耳畔轻轻唤了几声。
经此一唤,她倏然回神意收,秋水盈盈的眼眸由最初的澄明清透陡然一转,许是顷刻间淡了对情郎的思慕,在我眼里竟变得有些寻常了些。只是玉润光泽的小脸上悄然浸了一抹淡红,很浅很淡,却动人心魄。
她摩挲了一把面上那一道滚烫掠过的红迹,顺势手指一滑,卷起胸前一缕如墨青丝,声如莺啭地嗔道:“白姐姐,我……我……我方才在想事情,你是何时来的?骇我一跳。”
我不禁擎手一抚额,喟叹不已:“你现在将整壁心抛在桃花元君身上,此事仙咸闻知,已传遍了天垠地荒。我与你如影随形,如今你已得偿所愿心有所属本该恭贺才是,可是……”
若道闲论能得曲尽其妙臻之炉火纯青境界者,非青城仙执白兮莫属。
她立时扭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敛神宁息:“白姐姐,可是甚?”
见她一时焦灼,很是忧虑。我暗是痛畅。
如沐春风地笑了笑,说道:“你与桃花元君虽已许下了海誓山盟,又彼此诺守‘非卿不娶、非汝不嫁’,可是,此事非你两人之事,乃事关两家之事、两国之事,国之事徐图之,家之事若奈何?”
她旋即一怔,脸色苍白如霜,秋波微颤双目涣散,咬唇垂头默然无语。
半晌,方听她一直低语,口内念念有词:“国之事徐图之,家之事若奈何?国之事徐图之,家之事若奈何?……”
说着说着,一池碧波微漾,两行清泪逶迤。
第六十五章 平地风波缘本根
第六十五章 平地风波缘本根 国之事徐图之,家之事若奈何。
念芷若非身承凤族公主的尊衔,生来左右不过是一只极其普通寻常的凤凰,那么她还尚可主宰自己的命运,无须听凭他人安排。可惜……她与生俱来便身携凤族公主之尊,且是凤帝唯一的掌上明珠,有些事早已注定是不能够随心所欲的。
失之,得之;得之,失之。韶华风灯,到头来也不过是外表璀璨而已,卸掉外壳除了罩护,芯儿里却已然是一败涂地。
她与桃花元君之事在外人看来,似再为寻常不过:一只成年了的七彩雌凤芳心初绽,一见钟情于倜傥温雅的仙道少年。两人情投意合,又一拍即合决意此生彼此不负,哪怕海枯石烂。
怎知奈何,无风平地起微坌,凤念芷乃属一族的公主,桃花元君也并非念芷一人的元君。他们各有牵绊各有纲维,家国与儿女私情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呃,我不禁惆然一叹。平白地又多了一双相濡以沫的苦命鸳鸯,委实可哀!
白盏离开青城的第三日,我与小止草草裹了腹,整颗心从昨夜到现在忐忑惶恐,很是难安。兀自突突猛烈跳个不停。
直至用罢午膳,小止一如前两日径回寝房睹物思人,而我因挂念一夜未归的念芷,心中刚起了何不驾云到桃花坞走一遭的念头,孰料她下一刻已从门外趔趄而回。
我半仰着头略是一觑,只是拿眼风轻飘飘地望她处瞟了那么一小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并着手中的维龙碧玉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瞬时摔成了玉渣。
姑奶奶哟……浑身周遭密密匝匝的血渍布满一袭粉裙,若非隔得近些,本仙执还以为这丫头近来忒地没品,在襦裙上头特特缀了些极为寻常不过的桃花瓣图案呢。脸色惨白得吓人,毫无半丝血气,尤以嘴角处那一道触目惊心惹人怜的血痕,最是醒目。
我不敢迟疑,当即奔到她身前,双手用力扳住她的身子,阖目微微一探,幸好,亏得她道基修得牢固,仙元并未受损。方才舒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