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如此,自不好再作勉强,闲适地舒了舒筋骨,觑着一处黑幕说道:“二哥,你忍得辛苦,奈何你的一番心思又付诸东流了,白姐姐那心坎上是没有你半分位置的,瞧我说的可是实话?”
凤翌?
我望着墨色湛湛的黑暗里,心思恍惚地怅了一怅了,掐指拈算着我与凤翌的旧日岁月。
天垠地荒众知,凤族二皇子凤翌痴心青城山白兮早已是公开了的秘事,怎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这空花无枝他又该往何处去摘呢?
五万年前,凤翌上奏凤帝欲将下聘娶白兮为妻,凤帝准奏。待到下聘的队伍浩浩汤汤填满青城山时,却被青城仙执白念茹一句“吾儿游历荒外,翌侄择期再来”打发了事。
可怜凤翌被这当头冷水浇熄了满腔热血,自不甘心地在青城山头扎了足足半月,竟也未能等到心上人归来,终黯然神伤地还家而回。
三日后,我游毕回山。
娘亲于这糟荒事细细说给我听,我噗嗤一乐,捂着肚子大笑道:“凤翌?莫不是那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整日里跟在我屁股后头嚷着‘这厢疼那厢痛’的小面瓜?他那面相比我还妩媚好看,我若嫁了过去,岂不是要半刻不歇地面对着一张秀色可餐的俏俊郎?那我会酸死的。”
仙执尊上听闻,再三掂量斟酌,也觉她这无常女嫁一个比她还耐看的郎君实在不伦不类,遂修书一封于凤帝,婉言回绝了这门亲事。
堪堪五万年,我与他也再未曾谋过面。
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仪态翩跹,窈窕万千。
那在回眸间的,不是凤翌又是谁呢。
他缓缓一步一步地走近,脚踩祥云履,麒麟腰衿缠,青衣白衫,风度翩翩赛潘安。
“桃子,我……”他神色难掩颇是百感交集地径直奔我而来,我当即一个侧身避了过去,讪讪笑道:“二皇子不必如此,这声‘桃子’我委实受不起,若然不弃,唤我一声白兮便好。再若不然,小白、小主、白瑶你随行挑选一个中意顺口的即可。”
桃子?我实在厌极了这声尊称。
“白瑶?”他疑云满腹,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我自在潇洒地说道:“本是我在凡间拟的名字,可还中听?”
他当即诚惶诚恐地点头称是,不料脚下趔趄一个,竟猛地朝我倒了过来。
我很迅捷地在原地打个转,绕到凤念芷身后,将她顶了出去,方躲过桃花一劫。
她愣住了,凤翌也愣在原地半晌。
“我……”他桃花若面,耳赤面红地嗫嚅着。
“时辰不早了,我这便给你们布置房间。”我当即寻个由头,遁身而去。
此地,唯留凤氏兄妹面面相觑。
时过亥时,暮色沉沉,泠风凉凉。大地罩着一片朦胧青色,倏忽间,有一人影时隐时现,以这幕色做掩护,窥着青城地脉若有所思。
第十六章 青城有女名白盏
第十六章 青城有女名白盏
房外青山嶷嶷暮色冥冥,房内红木镶嵌螺钿方桌上正燃着的以鲛人脂为材质塑成的长生烛映得熠熠生辉。
我一瞬不瞬地觑着那宁和猩红的火苗,心里头倒生出些郁卒不快的小情绪。
将将不耐地扯过长生烛一旁的茶壶,汩汩给自己倒了盏茶出来,仰头而尽,这才平息蕴了半晌的怒火。
我青城山自白姝老祖开山建派由来已久,详赘不表,自我娘亲白念茹掌仙执一职以来,青城渐入佳境更兼妇孺皆知,名头一时无两。
白念茹性情泼燥悍辣,行事作风上拂钟无声当机立断,率性而为自在洒脱,难得的妙人一个!
阿爹白玄人适其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你道他几十万年道行深藏不露,在娘亲面前乖顺温和的一如剥了皮的莲子,滑的很!
偏偏这样子风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注定结成了欢喜冤家,不得不感悟人生诸行无常。
阿爹每日里自把酒持螯曲肱而枕,乐天知命浮生如梦。娘亲呢?四处听听经走亲访友,难得的神仙美眷!
是以偌大幽静的青城山中整日里唯有我一人独行踽踽,孤寂静谧自不消提,后来添了白盏还未来得及习惯却又匆匆嫁人生子,来去幻常依旧。
空谷幽山,香蕊馨兰。
阿爹娘亲近日因琐事闹了别扭,仙执尊上裹了裹包袱学了那傲娇的凡妇来了个釜底抽薪离家出走,阿爹自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促忙促急地撇了他那心肝宝贝酒葫芦就出去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