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本仙执倒是时不时的来串一回门子,至于百花簇聚的姝妤宫,本仙执倒委实没逛过,甚至连路过都不曾路过过。
进了南天门的大门口,绕了几个小圈,循着一阵香气馥郁的桂花香踱到万花丛中,不期仰头一望,斗大的“姝妤宫”三个字金光灿灿,迹气烁烁。衠是:不识姝妤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宫中。
我在门口伫立了一小会,遽尔从内里跑出来个神色慌张的小仙子。
她似风一阵地荡到我跟前,福身就拜:“姝妤宫荆栀恭迎白兮仙芷,恭祝尊上万福圣安。”
我瞧着眼巴前十分知理乖觉的栀恭仙子,恍然一个失神,实在很难将眼跟前这位温婉贤淑的小仙子与凡界那个伶牙俐齿、飞扬跋扈的刁蛮丫鬟相提并论。
我微一抬手,拢了拢锦袖:“本仙执到你姝妤宫中做客,不必太过拘于礼数。你家仙主可在宫在?”
她站起身,面庞上无限伤感地望着我,温声细语地说道:“我家仙主自打从凡间回来,将自己关在房中已有好几个时辰了。任奴婢叩门叫门就是不理不睬。”
唔,看来这一回槿萱天神受的情伤着实不轻呐。这狠心如斯的司天天神,果是害人不浅。
我隐了仙身进了槿萱天神的闺房,见她凄凉无比地俯在桌子上悄无声息地正抹着眼泪。
我观桌面上水渍未干,又添新泪。怕是已然哭了小半日了吧。
我颓然一叹,萧瑟忧愁地望着她说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说讫,她方才察觉到她自个的闺房之中平白地多出一位眉目如画的俏仙执出来。
她手足无措地用白纱帕子揩净颊上泪痕,起身与我矮身施礼道:“槿萱不知仙执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仙执海涵。”
我揽着一把镂空雕花红漆椅子坐下,不甚唏嘘地说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可是么?”
她怔怔地望着我,瞬时红泪流千行,一声不吭地对着我点头称是。
我径自揝着一把茶壶给自己倾注了盏凉茶,又再兴致勃勃地说道:“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一笑望穿一千年,笑对繁华尘世间。轻叹柳老不吹绵,知君到身边。如何?”
她双眸落地生根似地死死盯着我,望了半晌,最后惆怅轻轻一叹,说:“一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醉里不知年华限,当时花前风连翩,几轮春光如玉颜。”深深叹了一口,又接着道:“清风不解语,怎知风光恋。”
我点点头,灌了一盏凉茶入肚:“一代一双人,此生意难成。”
她仰着颈项,凄凄苦苦地说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此,相思也!”
我摇头叹了一口息。这槿萱,竟爱得如此奋不顾身,如此不管不顾。委实教我钦佩至极。
再说道:“果然果然,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她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唏嘘几声,双目掠过光彩琉璃:“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足矣。”
我愣了一愣:“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她径自喃喃自语:“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我再一怔。瞧她眉宇之间,情丝绕畔,的的确确地露着一丝相思,分外明显。
我不肯泄气,再说:“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唇红齿白地凉凉一叹:“ 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我心头愁闷一添,眉头紧锁。她这百花仙子的名头,端的是称职不虚。
一恍神间,她斩钉截铁地咬着银牙,吟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