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第一次见到来人,直直望进那汪深海一样的黑眸,受那气势所迫,霎时间怔住,没了平日里见人就踹的高傲性子。
马蹄轻踏,凑上前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立刻很有亲和力的蹭了蹭他的衣袖。
玄衫人抬手,欣慰的摸摸白马的脸,在流云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乖孩子。”
而后,牵起马绳,玄衫人带着负着谷粼的白马一起行走于微尘的山路上。
※
一觉醒来,已然进午时,煜宏宫正殿悄无声响。
谷粼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床顶,脸色发白,眼神空洞,胸口的心脏还微微发疼,感觉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不一会儿,玄衫人儿轻轻走进正殿里,后头跟了抱着几本奏折的矛儿。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前,矛儿偷偷看向里头的寝间,室门半开,一袭雪色纱帏微微露出一角在门口。
萧骐抬眼,见矛儿在偷看,立刻抽出扇子打了他头一下。
矛儿立刻垂首,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恭敬地将奏折放在桌上,然后又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出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待矛儿走后,萧骐也不看桌上的奏折,轻轻的走进寝间。
拉开层层纱帏帘账,他轻轻坐在床沿,看着她的侧脸,也不说话,微微笑着。
“你又跟踪我……”
谷粼慢慢转过脸,看着萧骐,面无表情,原来沙哑的声音现在却慢慢变得透明,如同将要逝去的河水,面临干涸。
萧骐随即一笑,答道:“没有,就在半山腰等你罢了。看着你,我还宁愿当时就该跟着你去。”
“我,恨你……”
他闻言,心中“嘭”的响了一下,如受撞击。
他一直都知道两人心中没有放下,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做出的事如同已然碎裂的琉璃镜。
所以,自从他留下了她之后,自己也不愿多做解释,口中的话如风而逝,只有亲手做的事才是扎根的树林,流于人心。
但如今,听见她说了这话,心里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我,知道……”
看着他低垂的眼,谷粼又转过头看着床顶。
“我,其实想过就这么走了,完成了心愿就回越州隐居。”
萧骐一听,两眼放光,她如今主动向他说了往事,是否代表她终还是愿意面对他了。
“陶谷,空了。没了师父师母,没了师兄,只有持希,我怎么也放不下。但,还是想回越州。”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越州,已经回不去了!呆在那里,我就喘不过气来,自己更会痛苦。”
萧骐看着她的脸色,微微皱眉,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丹丸,凑到谷粼嘴边,对她说道:
“含着,这是由千年人参煎熬而成的参丸,是昨晚才自长白山那里送来的。”
谷粼看了一眼那颗药丸,慢慢张口含下,一时间满口参香。
“还记得?在柳城那时,我将郁蠡丹交给你,以为能叫你的嗓子恢复点声色。哪知真是自作聪明了!”
谷粼含着参丸,没有说话,一双清澈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他。
萧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真气传到她体内,又道:
“昨晚,要是我晚去一会儿,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你那流云驹要是没将你驼回皇宫,我又该去哪里寻你……”
说着,他看着谷粼乖乖的含着参丸,一脸温笑。
“有一点事,想想,真是一直没告诉你。这么些年,我和华府大少华野一直都有一个梦。我们十六岁那年相识,如今八年多了,这么梦也跟了我们八年多了!”
说着,萧骐微笑地看着她,又说:
“你能拿回碧血凤兰,就该知道‘龙门’!”
谷粼闻言,神色未变,倒是被萧骐握着的手无意识的弹动了一下。
萧骐见状,又是雅然的一笑。
“知道吗?后来我才发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做着这个梦的人,并不是只有我和华野。”说着,他转头看着她,“还有这么多年来,你要找的那个人。”
言毕,谷粼瞪大眼睛,看着萧骐,刚想吞下参丸,他便立刻轻抚着她的脸。
“好好含着,明天就是清明了,你自己该知道身上的红龙吐信到哪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