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忽又转头看着景珏,眼神淡然,清澈如当年的她,笑道:“景兄,她,值得骐用几生几世去守。”
说着,萧骐又转头一脸暖意地看着怀里已有些昏昏欲睡的娃娃,双手充当摇篮,轻轻摇晃着。
景珏转头,看着河岸旁搭起来的木房子,虽有些简陋,却是这位齐王爷人生第一栋亲手盖的房子,屋外还有层层叠叠的篱笆围着。
不懂的人道那是篱笆,但识货之人就知道那是阵法,一般人想靠近木屋绝非易事。
眼神对上木屋的门,其门紧紧关着,仿佛不容任何人窥视里面的一分一毫,但距离这么远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自里面散发着一股锤骨的寒冰之气。
而萧骐,天天夜夜,都是睡在屋内,真不知这一年来他怎么在里面过的。
但,萧骐说的是,就凭她是那样的女子,的确值得人这般为她守着。
边关一战后,萧骐和谷粼成了皇朝最广为流传的传说,而谷粼男子之身的说法早随着战役结束兵将们的回乡不攻自破。
全国上下都觉得自家齐王爷和谷粼两人心意相通,会是极为匹配的一对儿,就算不是正妃,也一定是最宠爱的侧室。
只是,谁又知道,三年前那位名动天下的女子,如今却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冰棺里,沉沉睡着,就像不在乎将来一般……
想着想着,忽闻萧骐笑道:“知道吗?前两天,裴持天来了!”
景珏一愣:“陶谷世子裴持天,你通知他的?也是,他是她师兄,自然该过来看看。”
萧骐笑着,嘴角扬起:
“三年前,她同我说,曾给在烟雨楼刻了首张耒的《减字木兰花》。”
“那又如何?”景珏看了眼萧骐怀里的小儿子,那娃娃早在萧骐暖暖的声线中呼呼睡着了。
“她说她刻在烟雨楼上的柱子,让我上烟雨楼将它抹了。”萧骐口吻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略带了点无可奈何,“这几年我一直呆在边关,其后又带她到这儿来,便忘了这事。不想裴持天那天却带了那块烟雨楼的柱子皮,当着我的面丢进了景衡河。”
裴持天怎么知道?莫非当年谷粼在烟雨楼上刻的词牌是为了裴持天而刻,景珏一愣,眨眨眼睛,忽而大笑道:“哈哈哈,我说齐王爷,您这是在吃味么?怎么这么酸!”
“是啊,在吃味呢,一吃便吃了好多年。”萧骐讪讪一笑,眼神放远,言道:“那天裴持天来,当着我的面破了屋子的阵,入了房,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出来之后,还给了我一幅丹青,是裴持天所画,乃是她及笄那年的容颜,走的时候说了句:‘木兰已过,卿何不临江而居’,还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景珏道:“管他对谁说的,说得极好便是。我相信她的心性,在你们一起经过了那么多事后,绝对不会忍心舍下你一人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一定会醒来的。”
萧骐眸光一动,苦笑道:“要真是如此,那便好了……”
景珏一叹,长臂搭着萧骐的肩膀,笑道,“别这样,今天是景斌生辰,妎儿做了桌菜,你这作干爹的是不是该赏光?”
回头看了一下木房子,萧骐微微皱眉,心中舍不下此处,担心他不在的时间里她会出事。
景珏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看你这孬样,真是那个北麒吗?好了,你在那木屋里布了那么乱七八糟的阵法,连只小虫都飞不进去,要相信自己,走吧,你来了这么久咱哥俩却从没好好吃顿饭,今天借景斌的东风稍稍喝几杯吧!”
萧骐一叹,点点头,两人一同划舟上岸。
※
酒席过后,明月当空,饮了几杯酒的萧骐神色略有些放松,衬着月色,有一步没一步地回河岸的木屋。
走着走着,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已经有点泛青,是因为他每日陪着谷粼睡在冰棺里,冰寒入体之状。
而右手臂上有烧伤的疤痕,是当年在天地同寿的烈火中救她留下的,之后出龙门回了军营,他说什么都不让医者帮他祛疤。
只因,这是她留给他的痕迹。
嘴角苦苦一动,眨眼间萧骐又回到了那个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甩袖子,神色未变的负手走回木屋。
只见他走到屋子前三十米处停下,开始七拐八弯的绕着走,极为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