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都已打点齐全,叶润示意叶慈上前跪在座前,满意地瞧了瞧这名打小带到大的唯一弟子,一手轻轻抚上他年轻的脸庞。
“为师要走了,你身为神宫的下一任神官,在找到新宫主前,神宫就暂且拜托你了。”叶慈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很清楚这孩子的本事,更放心于他的沉着稳重。
叶慈咬着唇,努力不让泪水模糊了眼眶,他频眨着眼,试图想看清楚师父他那一如以往慈祥的脸庞,而这时,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神辅已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呜……”与叶慈一块儿长大的松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捧不住手中的玉盘。
“我不服,这是凭什么……凭什么啊?”脾气较直率的朔方,边哭边忍不住抖着嗓子嚷出声,“那些大祭司怎么可以天天来催叶大人去死……叶大人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怎么可以……”想起那些大祭司的嘴脸,他就恨不能提着刀,去东宫将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还坐享高位的大祭司都给砍过一轮。他就不懂,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他们怎能那样指着叶叔叔的鼻子口口声声叫他快些去死,好陪伴已逝的宫主?
“别说了。”叶慈低声向他喝道。
“可是……”朔方不甘地看着他,却不意在他眼中见着了更深的恨意后,怔怔地张着嘴,忘了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
“师父,您接着说。”叶慈深吸了口气,压抑下心头的翻涌,抬起头柔声地道。
叶润不舍地看着他那伪装坚强的模样,他知道,在场最无法接受自己死讯,偏又不能逃避的人就是叶慈,可他没有选择,主死仆身殉,是神宫历代以来不可违背的规矩,他再不舍得眼前的少年,他也得放手让叶慈独自一人挑起重担,哪怕未来是遍地荆棘还是疾风骤雨。
“你记住,在新一任转世宫主回到神宫承接大统之前,你定要守住神宫,莫要让宵小窃据,你得牢牢守住神宫数代大统。”司徒霜明晃晃的野心,可说是连遮掩也不遮掩一下,只是这神宫,又岂是他一个外人可贪图的?他也未免太小看这神宫数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规矩了。
“是。”
叶润一掌置于他的顶上,“为师这就把毕生功力传予你,你千万忍住。”
“师父……”至此叶慈再也忍不住,随着语调中泄漏出的哽咽,一颗逃窜的泪珠自他的眼眶翻落。
“好孩子,记得,未来的宫主需要你。”叶润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一把话说完便蓄起内劲,先是出手连点他十大保命穴脉,硬生生地将体内的武道根基拔起,强行为他灌顶。
神官体内建筑在武道之上的特有元力,宛如一道洪流自叶慈的顶上灌下,冲击他的四肢百骸之余,亦重新构筑起他的神智,代代相承的神官元力中隐藏的智慧与法则,庞大如海潮,过早塞进了他年幼的神智中,在充实了他之余,亦同时令他生不如死,缕缕的鲜血自叶慈的两耳中溢出,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苍白得几乎透明。
殿上包围着他们师徒俩的神辅们,或无声流泪或紧闭双眼,无人愿去看那面上始终都带笑的叶润,也无人愿直视那个被迫一夜长大的少年。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殿上苦熬着的众人,从不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他们不知道,在施与受之间,何者所受的痛苦较为摧心、何者又较折磨。他们只能无能为力的睁眼看着,随着传功的时间渐长,叶润的发丝渐渐由乌黑变得雪白,叶慈苍白的面容则是逐渐变得红润,随着宫外的天色亮起,原本温润如玉的叶润变得苍老消瘦,而叶慈则是体内生气勃勃,原本武力还是士级中阶的他,一鼓作气登堂迈入了相级初阶,体内蕴含的内劲变得更加浑厚沉稳。
一撤开置在叶慈顶上的大掌,叶润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两手结印,再一掌狠狠击向自己心房,登时一口血自他发青的嘴中喷出,烫热的血液,其中几滴恰好落在甫睁开眼的叶慈面上。
“叶大人!”一旁苦候许久的神辅见状,赶紧上前左右搀住已撑不住,整个身子颓然往后仰倒的叶润。
方自浑沌中醒来的叶慈,双目呆滞地瞧着叶润犹置在心口的右掌,他怔怔地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感觉指尖传来的湿意,是那么的灼热。
他颤着声问:“师父,您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