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两岁的时候,承陆叔背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刚到我们村,一直在四处游荡着算命。
岐空愣了。
吴润又喝了一大口酒——
没多久,我们村遭了旱灾。是承陆叔画符咒,下了雨。村子里的人想着答谢他,承陆叔没要钱,只希望能在村里搭个草棚,大家能照顾点他的生意,让他把孩子养大。磕磕盼盼的,承履也长大了。村里人也没以前客气了,当着面喊承陆叔一声先生,背地里叫他算命的、神棍,承履心里难受,也没地说,谁骂他爹,他就去揍谁。孩子好揍,大人没办法,他就去偷东西,搞破坏。末了,还是承陆叔上门赔礼道谢,渐渐地,承履也就不那样了。后来啊,就是旱灾了,他一个人,十一岁的孩子就走了。
语气越到后面越弱。最后一句差点没听清。岐空拿出手帕递给吴润:“伯父,没事了,我爹他、他现在也想通了。”
吴润擦了擦脸:“见笑了。”
送吴润回了家,岐空不自觉走到了和玉村村口。那条小路两侧,稻谷飘香。在四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十一岁的倔强少年,背着包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她想,他一定没有回头,因为他也知道,回了头,心肠就再也硬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存稿箱…
第31章 解咒
黄昏时刻。像是有人用饱蘸浓墨的笔以天空为宣纸狠狠划出一条彩带,临了,再重重点了一笔,刻成夕阳。
小游自找到那位教书先生便一直没再说话。快到了和玉村,她才开口:“岐空,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当时看见的承履会是那个眼神了。”
岐空停下脚步,将手掌伸到肩膀,把小游托到自己面前,看见这只小虫子她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她临到口的劝告还是变成了感慨。
“他每天坐在屋里,画符咒的间隔,要么发呆,要么看那本《论语》,他这几十年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走。”小游语气低沉。
岐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想到他这么过了四十年,我就难受。”小游叹了口气:“如果……”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他父亲也是咒术师,当年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一定也是有他的道理。承履应该会理解他父亲的。”岐空想了半天,只能勉强如此安慰。
小游缩成一团,不说话。
岐空想说什么,被一声呼叫惊到——
“喂!你这小伙子,在这里干嘛?”
岐空收回手,抬头一看,是位五十左右的妇人,身材健硕,眉目间有股凶悍之气。岐空出于尊敬做了个揖:“大姐,晚辈受家父所托,来此地追忆故思。”顿了顿,她又加了句:“不知大姐可听说过承陆这个名字?”
那位妇人目光里还带着警惕,不过较之刚才还是松动了些:“没听说过。”
岐空皱了皱眉头:“那大姐可听家里长辈说过四五十年前的一位算命先生,带着一个孩子来和玉村定居?”
妇人刚想摆手,突然愣住了:“算命先生?和玉村似乎是有这么一位,当年我才五六岁,他还给过我糖吃。因为乡下孩子没吃过糖,记得挺清。”
岐空赶紧上前,又做了个揖:“大姐,那人就是我的祖父。您能给我指一下他当年住在哪吗?回去我好给家父说说,聊解思乡之情。”说着又给了妇人一块银子。妇人露出个笑容,领着她进了和玉村。
“这村子几十年前遭了洪水,说来也奇,之前大旱三年,又突然来了洪水……哎,喏,这就是他的草棚,居然还有个形状。”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草棚。小草棚立在一棵大树下,大树还活着,落了一地金黄的树叶,映的灰色的草屋更加破败。
岐空道谢后走了过去。
一股潮气夹杂着腐臭扑面而来。她拿出扇子遮挡些许。
废弃几十年的地方完全看不出原有的生活痕迹。目之所及,尽是灰黑一片。
几十年前,一对父子便是在这里生活……
“岐空!这有个本子!”小游大声喊她。
岐空几步跨过去,小游正停留在一个“本子”上,封面勉强残留着几抹发黄的纸张颜色。岐空赶紧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将本子抽出来。出乎意料,虽然封面残破不堪,但里面的内容勉强可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