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索性就想开了。”裴子期道,“我生来便不是当什么‘游侠’‘浪子’的料,也不必对自己有那么高的期待。能爬上马背,能顺顺当当地骑着马出个城,游个京郊,便足够了。若要再好一些,慢慢练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人人都懂,可……心里还是不舒坦。
悦宁拨弄着跟前的几棵小草,垂着头半天才问了一句话:“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下厨的天分?”
“……比我骑马的天分要高得多。”裴子期这么回答她。
提到骑马,想到裴子期骨碌碌滚下山坡的样子,悦宁又抬头看他。嗯,杂草和碎泥还混在头发里,身上的水青色长袍也弄得皱巴巴脏兮兮的。真是难得见到裴子期如此失态的样子,悦宁忍不住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样一竿翠竹,总算不是一副清高疏离的模样,沾染了一些尘土,却拉近了一点儿与凡尘中人的距离。
“不如这样。这几日,我教你骑马,你呢……以后我做的糕点,都请你替我尝尝。”悦宁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许敷衍我!要是哪儿做得不好吃得说实话!”
“……嗯。”裴子期点了点头。
“咦,萤火虫!”
夜已经深了,除了他们生的这一堆火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再看远一些便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可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之处,突然有几点荧光,不是很亮,可那光点在夜晚看来也十分有趣。
“我去捉两只来带回去!”
悦宁毕竟从没有过露宿荒野的经历,心结打开了,便起了玩心,觉得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似乎什么都要看一看,玩一玩。
火堆里的柴火烧了半夜,也渐渐不是那么明亮了。
裴子期不时拨动两下,再添一些柴火进去。
悦宁却从未熬过这么晚,折腾了半天,又说了一大堆话,她早就累了。虽然嘴上说着不困,但眼皮开始打架,摇摇晃晃,东摇西摆,最终没能抵挡得住瞌睡虫的诱惑,她斜靠在树干上睡着了。然而那树干靠着大概也不太舒服,即便是睡着了,悦宁也睡得不太安稳,拧着眉头。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位千金公主一脑袋歪下来,枕在了裴子期的腿上。
这还不算,她还左右调整了一下位置,再蹭了蹭脸,才舒舒服服地继续睡。她原本紧皱的眉头总算舒散开了,嘴角似乎还带了一点儿笑意,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裴子期可不敢动。
他只能暗暗苦笑,然后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感觉到他的腿先是酸麻,渐渐地似乎就失去知觉了。
他心中一直静静算着时辰,便觉得这时间过得太慢。
似乎怎么挨也还是漫漫长夜,天际始终都亮不起来。
第三章 心虚
天亮之后,终于有一队侍卫寻了过来,找到了露宿荒野的公主殿下。问了几句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天几个内侍吓慌了神,不知何故乱指了一通,害得两个小队的侍卫越绕越远,找了一夜才找到他们。
趴在裴子期腿上睡了一夜的悦宁公主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相较而言,坐在地上的裴子期却站不起来了。
一条腿堕马摔坏了,另一条腿……嗯,被公主殿下枕得失去知觉了。
比堕马滚地还要令人尴尬的是,这样一个裴子期,最终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从地上架起来,再拉扯上一匹马,和另一个壮得跟牛一样的侍卫同骑。
悦宁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裴子期形象尽毁,难得的是却不着恼,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往日一般无二。
只是,难得的一个春猎……
虽然裴子期本身对春猎的兴趣不大,本来他马术就不怎么样,让他弯弓射箭显然也是不成的,因而这一回来春猎,为的就是替悦宁择选驸马。可裴子期还是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个卧病于营帐来度过春猎的地步。
裴子期闲得要发霉,虽行走不便,但还是忍不住去掀开帐帘,想看一看外边。
他才一看见光亮,便感觉格外刺眼。
外头阳光灿烂,天高云远,人们个个都精神满满,走路带起的风似乎都比在京内时要大一些。
“裴大人可是闷了?”
一旁的小内侍小心翼翼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