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戏班子就要走了,你知道的吧,”白三珀只能无奈苦笑,“既然很害怕鬼,就让它快点了结吧。看你这样,不说都知道已经完全失去主见……你把这宅子搞成什么样了?被术士们敲走了很多银子吧。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不用说了。他们走了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你还在苦苦纠缠什么?”
“并不是这样的,你以为多简单啊?”面对白三珀甩出的一大推坏人心情的言辞,绛罗蹙起眉,明显一脸不耐烦,轻轻一跺脚,“你知不知道,平常的鬼,是不具有形体,风一吹就会被吹散,白天根本无法出没的!”
“啊……?”
“就算是怨念极深的魂魄,也最多只能在夜晚出没,耍耍小花招。我不认为我的感觉会有错误,但是如果真的和谁的魂魄有关系,事情一定有蹊跷!有支持它作怪的东西!”
绛罗斩钉截铁说完,咬着下唇仰头望着白三珀的脸,一副“夏虫不可语冬”的鄙夷表情。白三珀捂住额头,长长地“啊——”了一声,显然无可奈何到了极点:“……这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谁会是为了惊吓素不相识的你这样费周折招鬼啊?还是说本来就是你欠了谁二两银子,此时是为了报复找到薛家坟地来?”
——完全无法交流。“砰”的一声,大门毫不留情将两人重重扔了出去。
虽然和桂双华聊的时间不算短,也看出了些端倪,但事实上也远不及得能够推论事实的程度。按理说厢龄的死也一定有蹊跷才对,尤其是桂双华,他与厢龄的关系只好有目共睹,可是说出厢龄性别逼得她自尽的恰巧也是他。难道真是无意之间阴差阳错,导致桂双华与厢龄两人就此抱憾,生死相隔?桂双华其实自己也不愿将厢龄害得如此?
劝说绛罗已经无效,现在是从别的地方下手阻止事态蔓延,还是就此顺着调查下去,弄清楚真相?诱惑很大,但是风险也是不小啊——可是如果现在不将一切戳破,事情会不会最终成长到极具破坏力的一刹?转过头,白三珀难以决断地揉着头发,一手拉上缁兰,慢腾腾向回家的方向挪步。
“缁兰……你害怕鬼吗?”
缁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不害怕的。”
“不害怕吗……真是个好孩子啊,”白三珀拉扯着闲话,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少年是显得那么执拗而可爱,不知不觉间想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小时候我是没有听说过这类故事的,大家都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没有闲暇去对于这些不可见的事物而恐惧。可是呀,当岁月的污秽开始沉淀,这些风雷就会不由自主入耳了。这时候,就并不是由于害怕不存在的东西,而是真正有值得恐惧的惩罚。我啊,不怎么希望你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虽然并不是让人听得那么明白,但缁兰还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默默看着脚下的路。他不准备问什么,就算是再如何不明白而想要明白的事,他也不会开口问。他早已学会了不去好奇,不去理解多余的事,不去想太多。他从来就是被清楚告知了的——所谓追随的条件。
安静持续了片刻,话题的转变是那样突然:“缁兰,我还是想,现在不去管都不行了吧?”
“……啊?”
“就算我们不管,事情都还会进展,绛罗夫人还会坚持不是吗?如果由她把一切查清楚,我们反而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失去了最后阻止坏结果的机会……划算吗?”
这是一个问句,却没有要求他回答。缁兰犹豫着“嗯”了一声,下一秒,真正的提问骤然而至,甚至令他有些惶然失措:“那么缁兰,你觉得该从谁查起呢?”
从谁查起?缁兰咬唇尝试默默思索着——彭班主看起来已经十分坦然;令人存有疑虑的桂双华已经谈过:绛罗不挑明一切自有她的所图;厢龄已经自尽,死无对证;而最成谜的莺儿……莺儿?
缁兰犹豫地抬头,见白三珀的确望着自己,真心想得到一个回答。踌躇再三,他小心翼翼吐出那经过紧张声带处理,已经不成调的两个字:“……莺儿……”
就在这时,白三珀的步子突然在空气中凝固住了,一刹那之间,气氛扭曲成为一个微妙的弧度。他讶然抬头,不禁也是一愕——前方日光里,少年清晰站立着,衣襟微杨,随发丝在空中柔和地卷起一层层涟漪。原本清秀的容貌被厚厚粉妆所遮盖,胭脂的柔和在眼角晕色中上扬,细致而妩媚的妆容轮廓模糊,一眼望去却又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