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伽蓝_作者:朝暮小姐(11)

2018-03-24 朝暮小姐

  我是谁?曾今的司箫之神啊,自负地说一句,只这箫技,无人能出我之右。

  “娘吹得没以前好听。”善善有时候会小声地嘀咕。

  “那是因为娘把最好听的旋律都留给善善了。”我柔声地告诉他。

  然后,善善就会很满足地笑。

  善善会走路了,会自己穿衣服了,会自己吃饭了,这些进步看在眼里,让我很欣慰。

  “无颜,你准备一下,客人要听《朔风歌》,你去一下。”负责伺候酒水的伙计匆匆走来通知我。

  “我娘累了,不要去。”闻言善善连忙接茬。

  “下贱孩子,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五大三粗的伙计许是在客人那里受了气,双手握成个拳头,向善善招呼过来。我忙将善善护在身后,道:“别打,我马上就过去。”

  “我才不是下贱孩子,不是!”一向温婉的善善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伙计快要平息下来的火气又被这句话撩拨了起来,我一个不当心,善善的头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哇,痛!”善善眼看就要哭起来,伙计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罢休。

  我揉着善善的头,发觉哪里鼓了个小小的包:“善善,不要哭,娘晚上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娘……善善……善善不喜欢这里,他们……他们都好坏。”善善抽抽噎噎的,脸上的眼泪在滑落眼角的瞬间凝成一颗一颗的晶莹圆润的珍珠,我赶忙把他抱到了暗处。

  “善善,善善,再难过也不能哭,尤其是当着人的面,这些珍珠会害死你的!”

  “娘,珍珠可以卖钱是不是?”

  “是。”我继续帮他揉着头。

  “那善善以后每天都偷偷地哭,拿了珍珠去换钱,娘就可以过得好点了。”善善突然咧开嘴笑,被油彩遮盖的眼睛也增添了不少神采。

  “傻孩子,再说这混话,娘就不理你。”

  “别,娘,我再也不说了。”

  “娘要去吹箫了,善善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好不好?”我用衣袖把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擦了擦。

  “我要和娘一起去。”

  “那娘抱着你去。”

  “善善自己走就好。”

  “好孩子。”

  夜莺的舞跳得变频繁了,从一个月一次,到一旬一次,继而是一日一次。夜夜笙歌,推杯换盏之间,脸上的笑靥,如花绽放。她比以前更美了,那种美丽脱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那种美丽蒙上了沦落的风尘,如飘零的落叶,在泥土中等待着糜烂。日日复日日,那个会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她成了画中的映像,只能偶尔在脑海中缅怀。

  踏歌坊的后院有个很大的池塘,池边种满了桃花,春天的时候开得特别的美。每一年打过春后,善善就爱流连在池畔,等待第一枝绽放的花儿。

  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踏歌坊的姑娘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一晃,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无颜,快去望月楼,有客人要见你。”芳嬷嬷老远地冲我招手,另一只手里的团扇还是习惯性地摇着。她的腿脚不如以前利索了,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喘个不停。

  “嬷嬷确定是找我?”

  “千真万确。嬷嬷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样美的男人,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不,比画里面的还好看。”

  “知道了。”嬷嬷还在自我陶醉之中,我心内暗笑,说是比美,还会有人比我那亡夫美吗?念及小鱼才发现这六年之中,我居然鲜少想起他,心里升腾起淡淡的负罪感。

  望月楼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小馆,站在楼上,可以将方圆十里的美景尽收眼底,因着这层关系,能够登上此楼的客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现在已经是夏天,水中的红莲接天莲叶,像一抹燃烧到天际的红霞。

  楼中坐着一人,身着正红色的锦服,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仿佛有感应一般地抬起半垂着的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嬷嬷说的不错,果然是个美人!

  “敢问公子找奴前来,所谓何事?”我小心地问。

  很久很久,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我,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光,即使隔着脸上重重的面纱,还是让我产生了被人看穿了一切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