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身上刚被重物砸了,又受了几脚,那些停驻在背上的细小物品,都被那人踩进了衣服里去,恍惚间辛夷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声。
“我打死你!”此人见到辛夷被他踹了这么多次还不肯从王逸之身上起开,眼中四处搜寻,目光落在断箫上,就要往辛夷的脖子上招呼。
“沉香公子,你快点啊!”渔夫是个精瘦汉子,看着辛夷被人踹成这样,心中又急又燥。
“马上好马上好。”沉香用的别扭,只能用尽力气划着绳子。
“等下,我可都没下死手!”
王逸之侧头看向那人,瞪眼似裂,目光不惧。如两道闪电劈向了那人眼中。
那人被王逸之的眼神吓得不敢正视他,便飘忽忽地落向了自己的几个弟兄。
见不远处自家大哥已经醒来,正艰难地支起身子,此人失了魂魄,连忙捂着自己的血手,仓皇地跑了过去。
“辛夷!辛夷!”辛夷的忍耐换来王逸之短暂的安全,而王逸之也得以获得片刻喘息。
“你是谁!”扛刀男被扶来,居高临下地刀指王逸之。
王逸之倏忽一笑,而后冷若冰霜。
“在下——琅琊王氏逸之,乃刘将军的参军议军。”
一字一顿,声震行云,响彻四方。
“王参军!王参军!”
岸上来人了。
船也如他所算,要靠岸了。
王逸之轻蔑一笑,血顺着口中流出,黏腻地滴落在身边:“刘将军的士兵,想必比你们快很多吧。”
“走。”
盗贼们终究是弃了大船,奔向小船而逃。
“站住,把东西还回来!”渔夫和沉香的绳子终于都被解开,渔夫们刚目睹过王逸之神勇辛夷之坚韧,心中腾起万丈豪气,拾取地上的瓶瓶罐罐就要和刚才两三下就把他们绑起来的盗贼单挑。
“给你们都给你们!”
然而,王逸之都看不到了。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赤红和黑暗。
☆、山间小鹿
流逝,已到二月十二日。杏花早开,春满钱塘。燕子双双归来处,农家正忙。
从东南角白马观望去,一路花红柳绿,陌上曲婉转,歌出一片醉人的春光。
这白马观是钱塘一处有名的道观,奉天一道。白马观修建在钱塘江边的吴山半腰处,此处山林青翠,有奇花异草,清幽静谧。白马观的年份有些久了,始建朝代几不可察,名字起源也众说纷纭。而到本朝,钱塘半大孩童都知道白马观有个杜道长有秘术,擅长治病,而另外一位郭道长,又精通术数。因而白马观一时声名大噪,寻访名道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白马观深处里一处偏僻小屋。
“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外面可是下着小雨呢。”
小婢晴凝巴巴地看着自己姑娘一大早便忙前忙后收拾着。
虽然她是这么说的,心中却也是痒痒。虽然跟在姑娘后面修道,但是这个年纪的她,还是抵不过外界繁华。
“这春雨,可是金贵,咱们就出去三个时辰便回来。”
“可是……”
“晴凝啊,你不想看雨后花色浓淡、芳草浅深吗?我可告诉你,待到来年春回建康,怕是余生都再也看不到钱塘二月了。”
“姑娘,您说的都对,这就走。”
晴凝帮姑娘整理好衣物、收拾起发髻。见另外一个小婢晴丝正收拾着一个檀木匣子,连忙问道:“姑娘,既然今日难得出去,不如带些夫人上月寄来的首饰吧。晴丝,你看哪个好看?”
晴丝笑道:“我们家姑娘本就人比花娇,用什么都是好看的。”
晴丝一边笑着一边将匣子递至少女眼前,与晴凝四目一对,便知道对方都在心中已经暗自揣测姑娘会带什么了。
我赌夫人送的这件翠玉簪子,晴凝瞪着。
姑娘还没及笄怎么会带着这个,我看是鎏金步摇。晴丝回望着。
少女将首饰一一拿出来,细细看着,又丢回半开的匣中,叹道:“我这算什么,馆里的洛姑娘才是真好看。人家是十分天与,春光也要俱她三分,跟她一比,我恐怕不过是她经过时荡起的香尘罢了。”叹完少女挥了挥手,“算了,我本不应该带这些,但是素面示人也是不好的。就戴哥哥托人给我打的那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