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悬着的心坠地,可立马被自我厌恶感所填满。怯懦,犹豫而又无用的我,让我生厌。
我依旧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某些被我压抑着、困守着的情绪从心底荡起,夹杂着希翼忘却的记忆,点点滴滴的侵入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我的每一寸肌理,没方法抗拒,只能任由其渐渐扩散开来,一圈又一圈。
我确实不想让曾经给了我生存和希望的族长失望,过去是,现在也是。在遇见璃之前,族长是我唯一不想背叛,也不会背叛的人。可现在我却开始彷徨,开始痛苦,开始犹豫,我的立场到底在何方。
日子依旧似水般流逝,我在矛盾中挣扎,举剑而又放下。
许多次,我站立于璃的背后,双手紧紧拽住剑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划出条条血痕,可每每在抽出问天的刹那,心不由得抽痛。而一旦想到要用这把剑,这双手杀了璃,力量顿失,握剑的手不由地松开。机会一次次失之交臂。
我的苦闷与日俱增,又无人可诉,只能寄予清风,邀与明月,无奈不语。每与黑衣人多接触一次,我的心似乎就会被黑暗多吞噬一份,我也愈发厌恶自己一份,不时地憋堵着胸口。而记忆中被封存的点滴却试着撕裂裂缝从中倾泻而出,慢慢构成图像,变得愈发清晰。
夜,寂无声,几促蝉鸣。梦魇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分莅临。
荒凉的小镇,没膝的茅草。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夜空,翻腾的火舌,叫喧着奔向天际,犹如数条红龙在空中争妍斗丽;点点飘飞的火星,如同转瞬即逝的焰火,绽放着瞬间的绚丽。
噼里啪啦的响声震憾着我的耳朵,无处可躲,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小小的人儿立于熊熊烈火前茫然失措,连哭泣都遗忘。
瞬时,漆黑代替了猩红,让人不知身处何处的漆黑,让人不知历经何时的漆黑。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连自己的存在都将被否认。
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喘息,沉重无比。我摸索前行,一面容姣好的女子于黑暗中奄奄一息。鲜血染红了丝发,染透了衣衫。不自主地,双膝跪倒,清泪簌簌。
“娘亲,娘亲……”悲恸欲绝的哭喊,我摇晃着她的身子,只见泪滴自她的眼角滑落。
我紧紧拥住她的躯体,紧紧。可是再也寻觅不着,只剩下满手的血红,如娇艳的毒玫瑰。我失去了一切。曾经拥有的,不曾拥有的。
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呼唤。黑暗的彼端,晃动的人影忽闪忽灭。
我朝那端跑去,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娘亲、师父……你们等等我,不要走啊,不要……”
可那些身影却不曾回头,隐入无边无垠的黑暗尽头。
曾是巫山却为水,此恨忘却营营。
令人窒息的暗色,令人压抑的孤独,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去,独独留下我一人。为什么,为什么。
我抱住双膝,蜷成一团,低声啜泣。
我自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每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梦境,什么时候又是现实,在梦中惊恐,在现实中惊慌,在梦中哭泣,而在现实中流泪。晶莹的汗滴自额头滑落,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那一定是晶亮,闪着银光,就像窗外的那一轮弦月一般。泪水却在此刻混着汗滴,莫名的从眼眶涌出,擦过脸际,流入口中,涩涩的味道,只为了梦中自己的无力和悲伤。
也每每总在这个时刻醒来,黑夜犹长,孤寂难耐。不断的在梦中搜索所有闪现的景物,拼凑着线索。让过去再一次生动的呈现。
儿时不愿触碰的伤口突然被撕开,可依然是血肉模糊,却还要在上面撒上一把盐,疼痛已经使我麻痹。麻痹使我逃匿,逃匿使我愈发痛苦万分。现在如潮的记忆将我吞没。
我半直起身,汗水已然打湿了亵衣,纠结的发丝相互缠绕,揉成一团,堪比女鬼头上盘踞着的毒蛇。遗忘,或许是剂最好的麻醉剂,却不是最好的药引。
我如同七岁那年般,抱膝蜷缩,在被褥里瑟瑟抖动,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被遗弃。
翌日晨,我立于璃身侧,如往常一般,在晨光中,我们选择静默,各自想着心事。可今天,梦中母亲温柔的话语,师父淳淳的教诲,伙伴肆意的喧闹在我耳边萦绕,那么就让今日做个了断,我不想再背负着噬人的责任。
我按住剑柄。深呼吸,用全身力量欲将剑从剑鞘抽离、挥出。我能把握的只有此刻,因为这时的篱,是根本不会关注到我的一举一动,即使偶尔的对谈之中,也不会察觉到我言辞间裹挟着的片刻惊慌。我无言,在心底默默轻叹,声声在风中被撕裂,破碎。近日定要做个了断,是痛苦也好,是悲哀也罢,也将这一切统统埋入过往,成为记忆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