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好容易才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来,“可是……”
“没什么,这偌大的林子里也就我一个人,若我不帮你,难道还见你倒在那里不成?” 她截断了我的疑问。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叫璃,你叫什么名字。”她很大方的自报家门,而笑意也愈发深切,在碧色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颊,又黑又脏,却稚气无暇。不自觉地深陷于这一双深邃碧眼中,不知是为她还是为己。
我咂咂嘴,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
“我叫曛。那个,请问……这是哪里?”我结结巴巴的说着。
“紫竹苑。”她淡淡地说,没有波澜,可眼里时时透出无限眷恋和感伤。
“这儿好美!”嘴边不受控制的吐出了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的惊叹, “可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麽?”我歪着头,不解的问。在这种地方一人独居,未免太过寂寞。
回答我的是早在预料中的无声点头。她笑了笑,“这里很清净,不会有人来这里。” 是失望还是庆幸,我猜不透。
我抬头扫视四周,果然是一处人间仙境。水影印日斜,竹风荡山岚。这里四面环山,一潭碧泉,郁郁葱葱的竹子。此地堪比陶然居,胜似桃花源。在这里,可以卸下压力,自由的奔跑,追逐着蓝天白云,与鸟儿嬉戏,同鱼儿共游。这里虽与外界的联系甚少,却如若能在这里安然颐养,不必在乎外面的国恨家仇,腥风血雨;不必记挂家族的责任和负担;不必日日夜夜为恶梦所扰。一想到这些,脑海里似乎有些东西要从最深处的黑暗中挣脱而出,却被卡在了即将喷涌而出的关口,又实实的被压了回去,吊着人的胃口。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按了按太阳穴。
“我能在这里住上几天吗,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放下手,怯怯的问,心里已然作好离开的准备,如此的仙境怎能轻易受人干扰。可我依然用真切而恳求的眼神望向她。
嘴角微扬,小小的弧度,醉人的笑容再度浮现。
“当然可以。”干脆利落的答复,反倒让我不知所措。片刻的静默。
“那个……”我吞吞吐吐的嚼着字,在她面前,我好像成了三岁小娃,咬不清发音,说不全言语。
“嗯?”柳眉轻轻上提。
“那个……真的谢谢你,帮我处理了伤口,还让我在这里养伤。”我用十分诚恳的眼巴巴的双目望着她,而后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一直如此直视对方,确实显得失礼。
我不善于向人道谢,也不善于向人道歉。我的性格让我孤单,独来独往的行走在大千世界;而压抑的生活则禁锢着我,拒绝让我接触这些。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你是几百年来到这里的第一人。”她含笑轻语。
“几百年?”我不禁叫出声,虽然对她讲的文绉绉的用词不甚明了,可她竟然能把几百年的岁月流逝说的如此风清云淡,仿佛就只是刚才眨眼的一瞬间。在他人眼里,几百年的意味就是修道成仙得正果,而对凡人而言,则已经轮回转世若干。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驰而过,任着月盈月缺,光影变换,时间的沙漏缓缓流动。在雾气氤氲,迷雾重重的山颠,等着红日喷薄而出;在夜色缈缈,蝉声低吟的林间,促膝赏月。自是一觞清泉,亦是别样甘霖。
日光里,一曲梅花落,一段剑影,潇洒自在,无忧无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非此莫属。在竹子的蔟狭下,过着不羡仙的快活日子。
竹漏滴响,在更深漏断、暮鼓晨钟中日子从指尖悄然滑过。身体不觉已然大好。可在不知觉中,却对相处没多久的璃分外依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是一股隐隐而生的愉悦,是一丝忘却三千烦恼丝的畅快,可以不去隔绝过去,清雅现在,憧憬未来。
从不知何时起,我就开始在江湖上流浪,回忆给与我的只有屈辱,唾弃和欺骗,我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又瘦又脏,能获得的只有鄙夷的目光和不屑的叱骂,从来没有人正眼瞅过我,一个弱者,一个在社会底层苟且偷生的小流浪者。饿了喝点凉水,累了躲在街角蜷缩,给乞丐抢食,被官兵追捕,只为了那块即将丢弃的薄饼,我竟然连块饼都不如。可是我却依然掘强的活着,为了什么呢,以往很明确的答案,现在却不觉模糊起来,扎的头隐隐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