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抱住我的棠梨,问:“你怎么——”
然而话还未出口,看着不远之处那奔入修罗场的少女,浑身只感到一阵无力,喉咙里像是哽咽住了千般眼泪,嘶哑不出声音,“夕……鸾。”
“别看!”棠梨抱住我的头埋入怀里,我挣扎着要过去,只是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苏风华眼里的悲悯稍纵即逝,随即与无涯共同奔入了虚空之中。
我已经无力抬头去看他们的战况,只能颤颤巍巍伸出双手要去将夕鸾的身体抱起,唇齿已经抖动地厉害,“夕鸾……夕鸾,你怎么那么傻。”
我悲恸不能自已,眼泪已经掉不出来,只是头痛得厉害,几欲炸裂。
棠梨轻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说道:“我曾经不愿告诉她姻缘的结果,就是知道会像今天一般,她为爱而死。而亲手终结她的……竟然是她爱戴的兄长。这般悲情,我说不出口。”
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将夕鸾在雨中凌乱的发丝抚得整整齐齐。
“姑娘不必伤心,她的下一个轮回,活得很好。”
我不知道棠梨是否是有意安慰我,只是愿意去相信,她是善良无辜的人,这不该是她有的结局。
“清商已经归位,无涯不可能是长琴的对手。”棠梨望向空中一白一黑两道光芒,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黑色越发的强大,白光渐而缩小,终于成了一点,消散在空中。
耳际响起了无涯最后的叮嘱:“保护好手中的力量,在适当的时候为神帝祭献。”
黑云密布,风卷残云,天地一刹那间没有了丝毫的光亮,犹如末日降临。风中响起了令人振聋发聩的声响,绝望又无助。我知道,这便是苏风华弹的那曲《战台》,我现在终于听见了他的琴音。
“时辰到了,‘六瑞’齐毁,又一场天战已经来临。”
我头痛欲裂,记忆如同潮水一样狂涌而来,我一幕一幕地将它们看完,如同身临其境。
“吾儿,汝与叛军私下勾结,欲夺吾万世江河,汝可知错?”
“父神,献儿没有想过助叛军夺位,献儿没有错。若要强说错,便是错在与长琴相爱。”
“罪不悔改,罚汝落入凡尘一世的轮回,去看看汝心中的爱究竟价值几分!”
“……”
“共工……”我如同没有了神识,脱口而出。
天空之中却有一人应我:“凡人,如何叫吾名?……神女,神女……”
我心中的爱究竟价值几分?我曾经以为,尧光为我挡住一箭轮回的时候,那是无可挑剔的百分之百的爱,然而他却是共工之灵,当初梅林里的相遇,真假让人难辨。后来,我又以为,苏风华为我跪在大殿之上时,那爱也是满满,只是当与复苏共工相比较,这样的爱又显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我自己,曾以为可以为爱抛却一切,却不料爱始终要屈服于现实。
在清商、怀霜、夕鸾、无涯相继消散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因为爱他,支撑多久。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只想伸手抓住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唤了一声:“棠梨。”
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苏府西苑的床上,周围一片寂静,宛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我的意识已经不太能够承受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勉强地下了床,只觉得这六月的夏日里却是冷得出奇。我推开窗,才发现寒冷的原因——纷飞的大雪簌簌下落,宛若寒冬腊月。
六月飞雪,人间究竟有怎样催人泪下的冤情?
“棠梨。”我又是唤了一声,空寂之中没有半点人响,天地之间仿若就我一人。
我回过头,才看见桌上那封安静躺着的信,而在我拆开的一瞬间,心口的血终是忍不住喷涌而出,一下就染红了棠梨那娟秀的笔迹。
我握着那信无法言语,浑身只是不住的颤抖,伸着的手一阵搜索,想要找到可以支撑我的东西——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连心都土崩瓦解了,身体就如行尸走肉,没有了方向。
我穿着单薄的衣服,跨门而出。静谧无人的西苑里扎满了雪,这情景,真是像极了千年之前的踏雪之国。
神识仿佛已经不受我支配,在看到那人一身墨色玄袍缓步向我靠近之时,我情不自禁往后一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是退无可退,没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