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尧光是能够在踏雪终年严寒的温度里,唯一温暖我的男子。而现在,我却感受到比雪更寒冷的寒意。我没有太懂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我却明白他要让我去杀槐江,不管理由。
如果我心存杀槐江的念头,早在千百年前我就动了手,只是我一直喜爱着她的美貌,怎么忍心下手杀她。于此我陷入了巨大的窘境,我曾经想过尧光让我替他杀人,我定会毫无犹豫,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却莫名地开始心软。难道仅仅是因为槐江曾是我洪涯里认识的人?
我拿不定主意,于是将此消息告诉了蒲公英花精,让它为我带给三个人:无涯,棠梨还有清商。
前两人的态度都十分极端,无涯认为槐江乃是与我数千年前便认识了的人,推算起来已是老友,一个人不能因为个人私欲而杀死自己的老友。况且皇宫大院,槐江又是皇妃,杀起来难免困难重重,竭力劝我不要做此等傻事,报恩的机会还有很多。
棠梨并不十分清楚我与尧光之间的事情,她只当是我报了此恩便从此自由,能够一心一意地做好渡化洪涯遗众的事业。所以她认为我要想个万全之策把槐江杀掉,然后溜出宫去与她汇合。并且她还有提到近些时日便会与柳年碰面,一呼百应的局面即将会到来。
只有清商的态度特别正常,他说:“槐江谁啊?不认识,爱杀杀去。”
如此一来,我还是拿不定主意:一人支持,一人反对,还有一人弃权。于此我陷入了更深的纠结,直到浓冬终于过去,大雪终于停止,天气终于变得清明。
一月的光阴转眼即过,这一个月里,我没有听到任何苏风华的消息。就算他到延禧宫来拜见怀霜,我也不得靠近。我不曾想过,我会与他断了一月的联系,即便我们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
太子的生辰庆在皇帝专门为他修建的武英殿内,那一日百官都来朝贺,本来就不大的武英殿一时人满为患。我站在殿外,同普通的宫中侍女一样帮忙收着贺礼,登记礼数和官员名字。
“王朝王大人,白璧一双。李协李大人,玉斗一双。苏风华苏大人……”我抬起眼来,过冬之后,第一次看见他,还是如曾经那样,面容英俊明朗,眼神深邃,面无表情犹如面瘫。他身后跟着沈霁云与妾侍,苏夕鸾做了男装打扮,看上去英气逼人。她冲我笑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喂,愣住干嘛。”
我这才回过了神,继续念道:“苏风华苏大人,玉镯一对,白玉香灰炉一只。”念完,目送他一家人走进内堂。
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刺杀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被皇帝走到哪揽到哪的美女,我如何能够得手。但是经过我一个月的思考,想出了一个既可偷偷摸摸又能顺利得手的万全之策。并且在我与棠梨商量之后,她也认为此法可以一试。
若不是怀霜要求一定要在宴会之上杀死她,我大可以在任何时候趁她不备出手。
只是在大殿之上,那么多降魔者就保护在皇帝身边,若是运用术法,还没施展开来恐怕就被抓住了。
于是在我的计划里,首先需要一阵狂风,而且要在歌舞正酣畅的时候。至于风怎么来,我将此交给了棠梨,我相信她应该有本事帮我借到那一小阵适时的风。当狂风吹进大堂的时候,势必会将蜡烛悉数熄灭。众人都看不见的黑夜,却是我猫类一族最横行无阻的时候——那时,便是下手的最佳时机。至于怎么杀,我想用最原始的办法。
那就是,捅她一刀。
应该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会术法的妖精会采用捅人的办法,于是我将自己的嫌疑度降到了最低。思及此,我觉得自己真是聪慧无比无人能及。满心满意地站在殿中等待着宴会的开始,只是当我回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苏风华正看着我。
恰是我极怕的眼神,就像能洞穿一切事情。我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强装镇定。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特意装着没看见他,大摇大摆地经过。几口气勉强提起来,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不少。
不多时,宴会开始。我作为守护的巫女之一,站在怀霜所坐不远之处,暗暗观望着这一切——那个肥头大耳的丑皇帝坐在正中,皇后坐在次位,再次便是槐江和几名受宠的妃子,而带刀的侍卫皆在比较远的地方,降魔者应该潜伏在大殿的周围我看不见的地方。想来便是皇家办个生日宴会,刺客从外面肯定是进不来的,里面又有哪个那么大胆敢去行刺这些皇亲国戚呢。